她从感激到深爱,为他守住偌大的侯府,他却不曾踏入她的房门半步
第1章
嘉安五十三年,冬。
许清阮在嫁入侯府的第二十年病故了。
临终之时,府中上下在她病榻前跪了一地。
许清阮膝下无儿无女,但这些年她操持侯府,深得人心,梁家三儿两女虽皆出自于梁宸奕的四名妾室,却也待她极为敬重。
许清阮面容枯槁,撑着最后一口气望着门口。
她在等,等自己爱了一辈子的那个男人回来,见最后一面。
门口脚步声起,她眸中微亮。
进来的却是匆匆回来的仆人。
“夫人,侯爷尚在处理公事,让你再等上一等。”
许清阮眼中微光霎时黯淡了下来。
等……
还要等……
梁宸奕,我等了你一辈子,这次,我实在是等不了了……
许清阮苦笑,一滴热泪随着合上的眼角流下。
最后那口气终究咽不下,却也没再吐出来。
“夫人!!”
侯府哀嚎哭成一片。
许清阮意识再次醒来,是耳边传来熟悉的喊声——
“阮儿?阮儿醒醒!”
听见姑姑的声音。
许清阮回过神,恍惚看清眼前一张国色天香的芙蓉面,眼眶一下湿润了:“姑姑,您是来接我入黄泉的吗?”
她自幼父母双亡,是姑姑将她拉扯大,甚至嫁入昌远侯府做续弦时,也带着她入了侯府。
哪料这话一出,却换来许玉婵嗔怪一眼:“你这丫头,睡昏头了吧,快起来,今日要去商议你和世子的婚事了。”
许清阮一下怔住。
侯府议婚,那不是二十年前的事吗?!
一个惊人猜想升起,许清阮声音无比嘶哑:“姑姑,如今是何年何月?”
“嘉安三十二年。”
轰然一下!
许清阮身形僵住。
自己竟是回到了二十年前,回到了与梁宸奕成婚的前一年!
她跟梁宸奕的婚约来得并不光彩。
不过是她落水,梁宸奕相救,迫于世情压力,梁宸奕才求娶于她。
否则她一届孤女,如何能嫁给堂堂侯府世子?!
正因为如此,前世她在订婚后,过得如履薄冰,不敢出一丝差错,生怕叫侯府嫌弃了去。
可今生……
正想着。
手背传来暖意,许玉婵握住了她的手安抚:“你莫要紧张,有姑姑在,自会护着你。”
许清阮心中倏然一酸。
经历一世她才明白,全世界真心真意对她好的,不过姑姑一人而已。
到达侯府前厅。
许玉婵气势汹汹朝里走去,迎面却正撞见一个男子走出。
梁宸奕披着玄色狐裘,身形颀长,一派光风霁月。
见了许玉婵,他立即拱手行礼:“母亲。”
前世魂牵梦萦,临死也没见到的人,就这么猝然出现。
许玉婵回礼间,许清阮完全失了神,竟险些被门槛绊住摔倒。
直到一双有力的手扶住她。
“小心些。”
清冷的熟悉男声传来,许清阮猛然回神,她触电般收回手,站稳身子。
她垂下眼眸,“多谢世子。”
那避他如蛇蝎的动作,让梁宸奕不禁一怔。
他看着许清阮纤弱背影,有那么一刻,竟觉得今日的许清阮和前些天的她判若两人。
侯府正厅。
此刻聚全了梁家所有女眷,如同审判般看着走来的姑侄二人。
才踏入厅门。
许清阮便听见梁老夫人朝许玉婵冷声呵斥:“跪下!”
这样的场景,许清阮前世便经历过一次。
“姑姑……”她伸手想拉住许玉婵。
可许玉婵却是推开了她,径直跪了下去。
周遭立即传来无数奚落。
“哟,这姑侄俩,大的做狐狸精,小的也不要脸!”
“当初就不该收留她,无父无母果然毫无教养!”
前世场景再度上演。
许清阮看见许玉婵的手一攥,却还是忍了下来,只看着梁老夫人道:“母亲,阮儿与世子的婚事还请您给我个说法。”
老夫人厌恶地瞥了许清阮一眼,冷笑道:“她三岁丧父丧母,命背天煞孤星,哪里配得上世子?非要名分,也只配做侧室!”
又是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对话。
许清阮心口愈发沉重,知道若是再这样下去,接下来的发展就是姑姑以死相逼,替她强求来了一个正妻名分!
可姑姑不知道的是。
她嫁进来了,却也宁愿自己从未嫁给那人!
因此,眼见许玉婵要有动作。
“姑姑!”
许清阮急忙拉住了她,先一步跪了下来,迎着所有人的注目。
她挺直腰板,郑重开口——
“老夫人,我许家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户,但历代男不为奴女不为妾!”
“这场婚事不如就此作罢。”
第2章
此话一出,满室皆静。
许玉婵先回过神来,慌忙一把拽起许清阮:“你这孩子,莫不是脑子烧糊涂了?说什么胡话!”
“姑姑,我是认真的。”许清阮平静道。
许玉婵却脸色大变,呵斥:“闭嘴!你不嫁世子,难道真要去当姑子不成?”
名声于女子而言最为重要。
许清阮才刚及笄,不到十六年华,许玉婵怎么可能让她就此葬送一生。
可她不知道,对于现在的许清阮而言,反倒觉着这并非坏事。
她缓声道:“遁入空门又何妨。”
“胡闹!”
许玉婵厉声呵斥,顾不得任何礼仪,拖着她就走。
一路回到许清阮居住的‘清竹院’。
许玉婵气得手直抖:“你谁教你的那种话?你是要把我气死吗!”
“姑姑……”
许清阮张嘴想说什么,抬眼却猛地愣了。
只见许玉婵眸中凝泪,晶莹泪珠如珍珠一般滚落。
“说到底,都是姑姑的错,是我身份不够高,才害你受这种委屈。”
许玉婵自责的话让许清阮心头一颤,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。
她只好揽住许玉婵,不熟练的撒着娇:“姑姑,我错了,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。”
许玉婵好半天才被她哄笑,却是擦擦眼泪落下一句‘定会妥善解决这事’就匆匆离去。
看着姑姑远去的背影,许清阮沉沉叹一口气。
她心知姑姑是为了她好。
可重来的人生,她已不想——再做梁宸奕的妻。
就在这时。
一个丫鬟匆匆禀报:“小姐!世子来了,在后院凉亭等您。”
梁宸奕竟会来主动寻她。
前世可从未有过。
许清阮心神微怔,还是起身去了凉亭。
两人见礼后,许清阮便向丫鬟下意识吩咐:“春玉,去沏茶来,不要西湖龙井,要信阳毛尖。”
“是。”
丫鬟领命离去。
梁宸奕却心神微怔——只有自幼贴身伺候的小厮,才知他比起龙井,更爱毛尖。
许清阮又是从何得知的?
仔细想来,自许清阮随许氏入侯府已有十年。
他与她虽同在一府长大,在落水这事发生之前,他却是从未想过自己将来的妻子会是她。
不过梁宸奕做事向来随本心,事情既已发生,他愿意担起这个责任。
但今日前厅之事,却完全出乎他意料……
梁宸奕眸中暗芒微闪,旋即开口:“许姑娘,还请不要将祖母今日所说之话放在心上,我既说过会娶你,便定不会违誓。”
梁宸奕声音虽轻,可话中坚定却很重。
许清阮心弦一颤,竟泛上一阵酸楚来。
——这就是梁宸奕,谦谦君子,一诺千金。
曾经自己将他的这份坚定误认成喜欢。
直到历经一生才痛苦的明白,他不喜欢她,甚至换作是任何人在她这个处境,他都会做到这个地步。
错的是她,是她不该奢求他对她有除却责任之外的感情。
压下心口的闷闷的痛,许清阮抬眸看着他,平静回道:“世子,你不必心存介怀。”
她一字一句道:“我今日所言,字字真心。”
梁宸奕看着那双清澈眼眸里的认真,心口莫名被触动了一下。
他敛眸思索片刻,缓声道:“许姑娘,我如今所言,亦句句肺腑。”
“你不必担心,我娶了你后定会真心相待。”
‘真心’二字一出,许清阮浑身僵住,再也说不出话来。
梁宸奕没注意到她的异样,落下话后起身离去。
次日一大早。
许清阮正要去给姑姑请安。
刚走入院子,就见姑姑的贴身丫鬟神色慌乱迎上来——
“小姐,不好了!夫人昨夜被皇上带进宫,一夜未归!”
第3章
“什么?”
许清阮身形一震,惊颤不已。
前世,这事是她与梁宸奕成婚后才发生的!
怎会提前了整整一年?!
那时自己一成亲,就被梁老夫人送来的妾室骑在头上欺负。
姑姑是想成为她的靠山才会下狠心攀高枝。
许清阮强行稳定心绪,开口问道:“你细细说来,到底怎么回事?”
贴身丫鬟急得要掉眼泪:“昨日,夫人从小姐院中离开,便带我出府去驿站给侯爷送信,岂料半路马车却坏了。”
“我和夫人只好下车在路边等待车夫修车,谁知这时,我们却遇见了微服私访的皇上!”
“夫人看见皇上时很是惊疑,两人甚至发生了争执,奴婢当时吓得要死,等回过神来,夫人就被皇上强行带进了宫!”
许清阮听完后,久久失神。
前世,姑姑进宫的过程,她是不清楚的,只知道当时是姑姑第一次主动陪侯爷入宫,然后便再也未出过宫……
一上午过去。
许玉婵还没有归来。
整个侯府都因这事紧张起来,只有许清阮知道,按前世的话,她再次见到姑姑,就是三个月后被封为贵妃的姑姑召见。
又过了一天,梁老夫人聚齐了全府后院人。
许清阮亦在其中。
听见梁老夫人严肃正色开口:“大夫人此次入宫,是去陪皇后的,莫要再让我听见关于此事有任何谣言在府内外乱传!”
全府上下表面恭顺点头,私下不断交换眼色。
许清阮本以为梁老夫人会像前世一样留下自己逼问,没想到她竟对自己完全不闻不问!
这样的反常,反而让许清阮心里更没底。
从厅中散去后。
她脚步沉重回后院,路过凉亭时听到梁宸奕和他的堂弟们在聊天。
有假山做遮挡,他们没注意到许清阮。
突然,许清阮从他们口中听到了姑姑的名字。
“陛下对许氏不过玩玩罢了,祖母已打定主意,等许氏从宫中回来,要赏她白绫以保全侯府名誉。”
许清阮脚步顿住,她攥紧了手,一下想通梁老夫人的不闻不问是为什么。
——在她看来,姑姑已经是个死人。
一个死人,哪还要再多问什么。
许清阮心底发寒,却不由冷笑一声,紧接着她又听见那声音笑道。
“这下,兄长与那许清阮的婚事自然也决不可能了!”
许清阮一愣,随即却听见梁宸奕道:“许氏是许氏,她是她,我要娶她跟她姑姑这事并无甚关系。”
这话让场面突然死寂。
良久,一句惊诧打破寂静:“兄长,你还要娶她,难不成是真喜欢那许清阮?”
许清阮浑身一僵,就听见梁宸奕清冷声音传来:“无所谓喜不喜欢,她因我坏了名声,我理所应当该娶她。”
心沉下去。
许清阮苦笑一声,早知道的答案,她还在这里抱什么无谓的期待呢?
而假山后也一哄而笑。
“兄长,你就是太正经了!”
“不对,不对!我看他就是不喜欢这许清阮才能一副端庄君子样!等日后真有喜欢的人了,恐怕就算是为其将这盛京闹得天翻地覆,他也定然心甘情愿!”
一片笑声中。
许清阮脑中却是猛地一激灵。
她突然想起,前世梁宸奕四名妾室,一个是老夫人送的,两个是官场上同僚送的,只有一个是他自己带回来的。
而他自己唯一带回来的妾,当时确实闹得不小。
那杨嫣儿是罪臣之女,梁宸奕却不顾任何流言蜚语,坚持要接她入府。
后来梁宸奕的三儿两女亦皆出于她。
这一瞬间,许清阮恍然大悟,脸上一瞬面无血色。
她唇角勾起自嘲的笑,却比哭还难看。
自许玉婵被带进宫。
许清阮在这侯府也就成了隐形人般,无人注意。
谁知这天。
侯府三小姐的丫鬟却前来递‘花帖’。
“表小姐,我家姑娘今日邀盛京各家小姐来府内赏花饮茶,请您也一同前去。”
丫鬟笑意盈盈,妥帖礼貌极了。
许清阮看着花帖思忖,她随姑姑寄人篱下,自小深居简出,与这侯府三小姐接触不多。
后来她嫁给梁宸奕之前,这三小姐更是已经先嫁去王府。
那女子,竟是杨嫣儿!
第4章
许清阮只惊讶了一瞬便回过神,便不再去看。
想来此刻杨家还未获罪,那杨嫣儿自还是权宦之女,来这侯府三小姐的花宴实在再正常不过。
许清阮不去看杨嫣儿,杨嫣儿却主动来到许清阮面前。
“你便是与梁世子订婚的许姑娘吧?果真天生丽质。”
许清阮一愣,客套回:“杨姑娘才是花容月貌。”
杨嫣儿却是哀伤一笑:“也是,容貌这种外物最不值一提。”
“说来我倒是钦佩许姑娘的心志,对自己实在心狠,用名声做赔,不过也算是得偿所愿,能和世子订婚。”
轻柔的声音,带刀子的话。
这一刻,许清阮重新正视杨嫣儿这张比前世更年轻更娇媚的脸。
明明同样的一张脸,竟和前世那个一直在她面前柔顺的妾室简直不像一个人。
原来这才是杨嫣儿真正的面目。
许清阮笑了笑,却是提高声音道。
“我与世子并未订婚,世子也并不喜欢我,还请杨姑娘不必误会。”
此话引来周围人的注目。
她们神色满是诧异,似乎是没想到许清阮会这么说。
许清阮觉得无趣,不想再多留:“我性子俗,与各位小姐谈不到一处去,就先走了。”
语罢,她转身离开。
却被三小姐在花宴出口拉住:“阮儿,抱歉,我不知道嫣儿竟会如此,我代她想你道歉……”
看着三小姐诚挚的样子,许清阮一怔。
但她还是淡淡道:“我不在意,只是从未参与过此等宴会,不适应罢了。”
三小姐立刻道:“那我让人护着你回后院吧,这儿人多,免得冲撞了你。”
许清阮点点头。
两个丫鬟为她带路从园子的侧门离开。
然而,走了一刻钟后,路似乎越来越偏了……
许清阮感到不对劲,停住脚步。
下一刻,身后传来一道猥琐笑声:“许小姐,幸会啊。”
与此同时。
梁宸奕刚从外归来,带着三小姐的未婚夫请他转交的东西来见三小姐。
却正好听见三小姐轻声笑道——
“许清阮也就那张脸可以,我把她送去给方家那个纨绔不刚好合适……”
嚣张得意的话到一半卡壳,三小姐转身便撞见梁宸奕的黑沉脸色。
她霎时神色惶惶:“兄长……”
梁宸奕冷冷看着她,语气似冰:“她人现在在哪?”
另一边。
方家纨绔已将许清阮逼到角落。
他看许清阮的眼神透着毫不掩饰的惊艳和贪婪。
“小娘子,你反正在侯府如今也过不下去,倒不如跟了我,我院里有十来个妾室,你们做个伴!”
“做梦!”
许清阮嘴上说着狠话,但这次却没能再跑掉。
当被人一把抓住脚跌倒。
眼看着男人散发腥臭的嘴凑近,许清阮这一刻几近绝望。
只听砰地一声巨响。
身上男人被人一脚踢开,一件带着冷香的披风笼罩许清阮。
“没事了。”
是梁宸奕。
方家纨绔爬起来,立即叫冤:“梁世子,我是被她勾……”
话才起头,梁宸奕冷厉睨他一眼,冷冷吐出一句“滚”。
方家纨绔当即连滚带爬跑了。
看见梁宸奕的脸,听见他焦急担忧的声音。
许清阮心有余悸,灼热眼泪莫名流下。
“梁宸奕……”
梁宸奕看过来,突然弯腰伸手抱起她。
“没事了,我带你回去。”
他的怀抱宽大温厚,许清阮竟一时失了言。
正好看见梁宸奕抱着许清阮,从她们面前,大步离开。
第5章
梁宸奕一路抱着许清阮回了她的‘清竹院’。
又认真给许清阮扭伤的脚敷药。
许清阮看着梁宸奕低垂俊朗的面容,心头涌上异样感受。
“多谢世子,我自己来吧。”
她下意识的还是想推开梁宸奕。
梁宸奕没开口,不容置喙地给她敷完药。
许清阮又道:“今日之事……”
话才起头。
门口传来声响,竟是梁老夫人来了!
不等许清阮动身,梁宸奕已经率先走过去,挡在外面。
没多时,许清阮屋外传来他清晰的一句——
“祖母,我们侯府向来言而有信,不论如何,孙儿既已提过亲,心中便认定了她,此生只愿娶她。”
听见这话的许清阮怔然一瞬,竟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!
屋外也同时陷入沉默。
‘笃笃’的拐杖声远去。
老夫人什么都没再多说,怒气冲冲走了。
房门推开。
梁宸奕走进来,对上许清阮发红的眼,一时愣住。
许清阮声音沙哑:“其实世子不必为我做到这般地步。”
梁宸奕久久凝视她,突然开口:“许姑娘,似乎从议婚那日起,你就一直在推开我,为何?”
加上前世,梁宸奕还从未跟她这么直白的谈过话。
许清阮心口一紧,竟有些心虚。
看着梁宸奕平静开口:“世子多想了,我只是不想你我因流言而轻率绑在一起,我并不奢求什么煊赫的世子夫人身份,只求能找到两情相悦之人,余生一生一世一双人。”
这话她说得真切。
也希望借此能让梁宸奕死心。
毕竟以梁宸奕的身份,不纳妾简直不可能。
可梁宸奕的反应又一次出乎她的预料。
他沉思半响,却是定定望着她道:“一生一世一双人,我可以做到。”
承诺一出。
许清阮心口微滞,前世用尽一生都不敢奢求的诺言,此刻听梁宸奕说出口,如同在她心口猛地投下一块巨石!
她久久无言。
梁宸奕也并没有在对她咄咄逼人,说完便很快告辞。
隔天。
许清阮收到了梁宸奕的小厮送来的红枫叶。
“小姐,世子怎会送你这个?是何意思?”丫鬟盯着那枫叶不解。
许清阮并未回答。
她心里却知道,这是代表‘一片丹心’。
而后一段时间。
梁宸奕更是时不时会亲自来她院子里,给她带新兴玩意儿。
许清阮始终竭力想让让自己保持冷静。
直到这天,梁宸奕拿出了一枚玉佩送给她。
“这是我母亲临终前留下的龙凤玉佩,让我将另一半交给心爱之人,这个给你。”
看着那晶莹剔透的玉佩。
许清阮眼眸发烫,情绪翻涌而至。
这玉佩她见过的。
在前世,在杨嫣儿身上。
一滴泪,从许清阮眼眶坠落。
梁宸奕一时怔住,向来冷静自持的模样竟显出了慌乱:“我不勉强你,你若不想收,我……”
话没说完。
许清阮却伸手接过,目光灼灼看着他:“我要的。”
她这般模样,有别样的生动。
梁宸奕心口像被羽毛轻拂过,泛起异样感觉。
“记得你的承诺。”
看着梁宸奕,许清阮一字一句道。
一生一世一双人,梁宸奕,这是你给我的承诺。
就在许清阮满怀期待,险些以为真的要与梁宸奕走上与前世不同的结局时。
第二天。
梁宸奕却从外带回来一个女人。
许清阮站在侯府人群中。
听见他目光坚定的宣布——
“从今日起,杨姑娘会在侯府住下。”
第6章
梁老夫人眉色不喜:“宸奕,这恐怕不妥。”
杨嫣儿立即柔弱缩在梁宸奕身后,楚楚可怜。
梁宸奕主动解释:“祖母,杨嫣儿乃是我的恩师之女,杨家全府落难,她是恩师力保下的唯一子嗣。”
“如今她无处可去,我必须暂时收留她。”
老夫人只得应允了。
而梁宸奕也仿佛为了让许清阮安心,在吩咐人安顿杨嫣儿后,特意过来跟她道:“清阮,事出情急,你不要误会。”
他神色坦荡,语气坚定。
许清阮心中却隐隐透出不安,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。
杨嫣儿就这么在侯府住了下来。
就安顿在许清阮隔壁的院子。
许清阮原是想就这么相安无事住着,井水不犯河水便是了。
谁料隔天。
三小姐却带着杨嫣儿气势汹汹来找许清阮。
杨嫣儿的脸上是密密麻麻的丘疹。
三小姐张口便是质问,显得义愤填膺:“许清阮,你心地未免太恶毒,你送给嫣儿的香包里到底掺了什么?竟让她脸溃烂至此!”
她根本就没有给杨嫣儿送香包。
但那个香包上确实印着许清阮独有的红梅印记。
杨嫣儿亦是眼泪涟涟的哽咽:“许姑娘,你何必跟我过不去?”
“如今人人皆知世子心中只有你一人,尚未订婚却已昭告于众你将是他的妻,这等独宠无人能比,而我不过是世子好心收留的弱女,我杨家如今戴罪之身,哪敢奢求世子?”
“还请许姑娘高抬贵手,放过我吧。”
这番话下来。
恰逢梁宸奕过来。
许清阮正要开口,却见梁宸奕先去看了杨嫣儿的状况,随即皱眉看向自己:“我收留嫣儿的事已解释清楚,何必还要为难于她?”
犹如当头棒喝。
许清阮不可置信地僵住了。
她攥紧手,声音几乎是从喉头酸楚中挤出来的。
“如果我说我没做过,你是信我还是信她?”
梁宸奕眸色一滞,他从未见过如此充满敌意的许清阮。
他转眼,杨嫣儿立即低下头挡着脸哭泣:“世子,女子脸面何其重要,我怎会用自己的容貌来做戏?”
听见这话,梁宸奕神色动容。
沉思许久,他最终对许清阮道:“此事我不会让人追究,但下不为例。”
这一句话。
沉默许久,她才深吸口气,紧盯杨嫣儿问:“我再问一次,你确定是我送的?”
围观之人的目光不禁再次看向杨嫣儿。
杨嫣儿则低下头,嘤嘤啜泣:“香包印记何处作假?”
闻言,许清阮立时冷笑一声。
当即凛声吩咐丫鬟:“春玉,去报官!”
霎时,众人都愣住!
许清阮语气冰冷:“事关我的名声,我自不可能任你冤枉!”
“春玉,现在就把全府下人都喊过来!咱们报官查清楚,看看从昨夜到今日,谁见我或是我身边的春玉去过杨嫣儿那儿?或是又有谁被我使唤过送这香包去杨嫣儿那儿!”
这话一出,显然一下就将事态严重化了。
眼见着春玉要动身去报官。
杨嫣儿慌乱起来,匆忙喊:“我记起来了,这香包好像是我在路边随手买的,这上边的红梅印记跟许姑娘的太相似,才一时引起误会。”
此言一出,哪还有人不明白是怎么回事。
许清阮嗤笑一声,便转身离开。
才进屋。
身后传来急促追赶的脚步声。
“阮儿!”
是梁宸奕追了上来。
闻声,许清阮心口揪起,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,背对着梁宸奕哑声道:“我说过,不是我做的。”
梁宸奕心口一紧,立即郑重道歉。
“抱歉,刚刚是我误解了你。”
他的道歉让许清阮心头酸楚。
可还不等她说什么,就听见梁宸奕又道:“我也替杨嫣儿跟你道歉,她是我的师妹,亦算是你的师妹,你莫要同她多计较,这事就此翻篇可好?”
字字入耳,犹如冰水迎头浇下。
将许清阮浇得透心凉。
凭什么?凭什么要她去原谅一个恶毒算计她的女人?!
她很想这么质问,可话到嘴边,她终究还是咽了下去。
有些争执,她前世已经说得够多了。
今生,她只问:“你对我承诺过的话,可还记得?”
梁宸奕微拧眉,但还是点头:“自然,我此生只会有你一人,你放心,我对杨嫣儿不过是报恩师之情,并无男女之情。”
许清阮深深看他:“好,你记住你所说的。”
过没几天。
许清阮亲手绣了荷包,想去送给梁宸奕。
刚到他屋子前,她的脚步却骤然止住。
她看见屋内。
杨嫣儿正扑在梁宸奕怀里哭泣。
而梁宸奕,并未推开她。
第7章
登时,如雷轰顶。
许清阮僵在原地,心口一瞬被密密麻麻的酸楚痛意击穿。
她捏紧了荷包,听见自己竟然很冷静地问:“你们这是在做什么?”
听到声音。
梁宸奕立即推开了杨嫣儿。
杨嫣儿随即可怜巴巴的解释:“许姑娘,您别误会,刚刚是我与世子聊到家父,一时情难自禁,失礼了。”
梁宸奕还想说什么,许清阮打断道:“宸奕,我亲手绣了荷包,想来送你。”
见状,杨嫣儿神色一僵,但见梁宸奕看也没看她,只得低下头道:“世子,我就不打扰你与许姑娘了。”
待杨嫣儿离开。
梁宸奕松了口气,将荷包珍视收入怀里:“很好看,我会随身带着。”
顿了顿,他还是开口跟许清阮解释。
“刚刚之事,确实失礼不妥,不会有下次了。”
“好。”
许清阮微笑点头。
可她心里却在想:梁宸奕,不要踩过我的底线。
再来一世,她的心眼太小了。
小到想起前世她想起自己一个人在房中等着梁宸奕过来的每个日夜,都觉得窒息。
由于姑姑许玉婵离府时间过于久。
尽管有老夫人的严申禁令,这事虽未曾传出侯府,却在府内传得沸沸扬扬。
许清阮不过是在后院散心。
就听见几名修剪花枝的下人在窃窃私语。
“这许氏都入宫快一个多月了,还不回来!说是陪皇后,未免也太久了些。”
“你还真信啊!什么陪皇后,我看是陪到龙床上去了!”
“什么?真是下贱!”
听着这些污言秽语,许清阮冷下脸就要上前。
却听见梁宸奕的声音骤然响起:“在这胡言乱语,脑袋是不想要了吗?”
下人吓得忙跪成一排。
梁宸奕脸色冷厉:“再让我听到有谁再胡乱猜测母亲,侯府绝不轻饶!”
见到这一幕。
许清阮怔在原地,暖意自心间流淌。
梁宸奕还喊姑姑做‘母亲’,他恐怕是侯府如今唯一还会维护姑姑的人了。
几日后。
是盛京一年一度的靶场马球赛。
像许清阮她们这种闺阁女子难得也能去观看。
靶场上。
梁宸奕鲜衣怒马,胳膊系着代表阵营的蓝丝带。
赛场战况激烈。
场上一匹马突然受惊,朝许清阮和杨嫣儿的方向撞过来。
梁宸奕神色一变,当即疾驰赶来。
可下一秒。
许清阮眼看着他毫不犹豫一把将杨嫣儿捞上马!
那失控的马匹便朝许清阮迎面冲来!
“小心!!”
梁宸奕瞳仁大震,拉紧缰绳再想拉许清阮时,她已反应迅速躲过去。
许清阮重重摔在了地上,马蹄从她身上跨过去。
周围很吵,可许清阮却听见了清脆的玉碎声。
她低头看去。
只见梁宸奕送她的定情玉佩已经被马蹄踩裂成几块。
第8章
许清阮再抬头看见梁宸奕和杨嫣儿同乘一马。
这一幕刺眼夺目。
她的心好似跟着玉佩一同裂了。
梁宸奕匆匆下马,赶过来:“阮儿,你没事吧?”
许清阮没回答,只将那碎裂的玉佩攥在手里。。
梁宸奕也意识过来,主动解释:“杨嫣儿是恩师所托,我不能见死不救,最重要的是以当时的方位,救她是最顺手的。”
他的解释挑不出错来。
许清阮却冷冷打断:“我没事。”
她将那碎玉掩在手心,起身离开。
看着她孤身远去的背影。
不知为何,梁宸奕莫名心乱,他冲上前拉住她:“阮儿,明日我们去祖母跟前交换庚帖,订下婚契吧。”
许清阮眸子微颤。
对上梁宸奕墨黑的瞳仁,她心头一滞,最终还是同意:“好。”
次日。
如梁宸奕所言,他带她去了梁老夫人面前。
由于许清阮自小在侯府,由此纳吉之礼皆在侯府举办。
一切进行得顺利。
订盟当日。
许清阮一大早莫名心有不安。
但满府喜色,一切都顺理成章,没有什么别的。
偏偏吉时到,正要开始时。
一下人突然冲进来:“世子!不好了!杨姑娘不见了!只在房中留下这封书信!”
梁宸奕接过书信。
只见上方只有寥寥一句:世子不必寻我,此去一别,后会无期。
杨嫣儿这时机寻得如此巧。
早不走晚不走,偏偏在他们订盟吉时走。
这心思昭然若揭。
许清阮定定看着梁宸奕,等待他的反应。
可偏偏梁宸奕却甘愿入套。
他迟疑看她,沉声开口:“阮儿,订盟之事我们推迟几日,待我先寻回杨嫣儿,她从未出过阁,如今单独出去怕遇到危险,有负恩师。”
心仿若被无形大手紧紧揪住。
许清阮攥着庚帖的指尖几近泛白。
大庭广众,梁宸奕要弃她而去。
她低哑嗓音,挤出声音来:“梁宸奕,你要敢走,我们这婚就不必订了。”
可一可二,不可三,这是她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。
可梁宸奕却拧眉冷声道:“阮儿,莫要无理取闹,你这是不拿人命当回事!”
顿了下,他缓了语气:“莫要说气话,一切等我回来再说。”
话落,梁宸奕扔下庚帖头也不回走了。
那庚帖掉在脚边,掀起灰尘。
许清阮心仿佛被重重锤击,闷痛难忍。
梁宸奕的背影自她眼里消失。
周围好像很吵,很多人在跟她说话,也有不少人着急忙慌跟梁宸奕走了,但许清阮耳边嗡鸣一片,似乎什么都离她很远了去。
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的屋里。
丫鬟春玉替她委屈至极:“小姐,世子怎么能这样对你,订婚日抛下你去找其他女人,这会让你被全天下耻笑的!。”
“不怪他。”
许清阮望着梳妆台上被拼凑放置的那枚碎玉,心尖泛着苦涩。
不怪他,只怪自己蠢笨。
前世教训不够,非要今生又撞一次南墙。
如今不过是自讨苦吃。
梁宸奕这一去,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。
他是带着杨嫣儿回来的。
杨嫣儿的身上甚至还亲密地披着梁宸奕的外衣。
孤男寡女,共度一夜,这样姿态归来,登时引起一片轩然大波。
许清阮就这么看着梁宸奕对杨嫣儿关怀备至,叫人送回。
待安顿完杨嫣儿。
梁宸奕似乎才记起她这个未婚妻,到她面前准备解释。
然许清阮已经不想再多听他一个字。
她先开了口:“世子,凡事可一可二不可三。”
“你我从此桥归桥路归路,再不相干。”
第9章
梁宸奕怔然。
没想到许清阮会这般决绝。
许清阮也不给梁宸奕再多说什么的机会,转身离开。
春玉不知去了何处。
她决定离开侯府。
许清阮简单收拾了些贴身行李。
可她才踏出门,却被梁老夫人领人拦下。
“把她给我捆起来!”
“小小年纪就如此放荡,果真跟你姑姑一脉相承!”
许清阮被押着,但听见老夫人提及姑姑,脸色煞白:“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!”
老夫人没回答,冷冷将人压到水塘。
岸上早已绑着一男子。
老夫人问:“你可认得他?”
许清阮看着陌生男人,摇头:“不识。”
这架势惊动了全府。
这时梁宸奕匆匆赶来,护在许清阮身前:“祖母,你这是做什么?”
老夫人神色冷厉,对许清阮厉声呵斥:“你这小蹄子以前想尽法子要嫁世子,怎么昨日放手得这般轻快,原是早有了奸夫!”
许清阮当即否认:“我根本就不认得他!”
谁料那男人却对许清阮很熟悉的样子,喟叹。
“你我都到如此关头了,也算是生同衾死同穴,就不必再偷偷摸摸了,只怪我不够谨慎,在你要与我私奔这日被抓。”
“胡言乱语!”
许清阮苍白脸驳斥,紧盯着那男人:“我从未见过你!”
这个男人的脸,前世今生,她都没见过!
见状,梁宸奕还是站出来阻止:“祖母,这事该调查仔细,不能轻易断定,我信阮儿不是这样的人。”
许清阮心口一时发酸。
而老夫人冷哼:“你糊涂!知人知面不知心,你就是太善良了!这事乃是她贴身丫鬟春玉作证,说她与这奸夫苟且已久,今日约好要私奔,才果真叫我抓个正着!”
梁宸奕脸色骤然一怔,皱眉看许清阮。
许清阮心头猛然震颤,不可置信看向春玉:“我自幼待你不薄,你为何要如此诬陷于我?”
春玉则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。
却哽声坚持:“小姐,你莫怪,我不过是实话实说。”
许清阮通红眼眶,挣扎着想冲过去,却被人死死按下。
她否认坚持:“我根本就不认识他!”
老夫人却严令:“这等腌臜事出现在侯府,简直败坏门风!以家法打上三十大板后,直接沉塘!”
“是!”
板子即将落下时,梁宸奕冲上前拦住,他眸色冷凝。
“祖母,何必到沉塘地步,不如就放她离开吧。”
见状。
老夫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,狠下心:“来人,把世子拉开。”
“世子,世代祖规如此,你如今要偏袒她,就是放任侯府未婚与人通奸的世风,将来传出去,你让我们侯府其他女子如何自处?你想过你的妹妹们日后会被外人怎样猜测?”
字字句句下来。
梁宸奕护着许清阮的手终究还是松了下来。
全身血液仿佛一瞬凝结。
三十大板下来。
许清阮嘴角吐血,奄奄一息,被捆紧手脚,塞住嘴,推进木笼。
“沉塘!”
随着老夫人一声令下。
许清阮所在的木笼被高高吊起,透过笼中,她视线模糊看向梁宸奕身形定在人群中。
血泪流下。
她从未想过,重来一世,自己竟会落个如此凄惨下场。
就在她闭上眼,即将感受死亡时。
远处骤然传来高声喧闹。
一声尖锐宏亮的呼声响起——
“贵妃娘娘驾到!”
霎时。
全场一静。
窸窣讨论声起:“这宫里何时有了位贵妃娘娘?”
贵妃娘娘?
许清阮睁开眼,意识到什么,她猛地挣扎起来。
可挣扎无果,在老夫人示意下,利刃已迅速将绳子割开。
她随木笼从高处坠下,‘咚’一声掉在水中。
笼沉入塘底的同时。
浩浩荡荡的宫人群已踏入后院。
所有人纷纷低头跪了一地。
老夫人跪在最前方,悄然抬眼看去,霎时浑身血液凝结。
却见那张美艳绝伦的脸,不正是失联许久的许玉婵!
身着贵妃霞帔的许玉婵,着急的视线在人群看了一圈。
随即拧起眉头问——
“我阮儿呢?”
第10章
刹那间。
所有人神色惶惶,纷纷惊恐看向身后的水塘!
水面碧绿无波。
此刻已死寂一片,毫无任何生息!
仿佛意识到什么。
许玉婵顺着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塘面,神色骤变。
岸边的木板上还留有血迹,触目惊心。
许玉婵语气倏地冷沉:“怎么回事?!”
人群鸦雀无声。
“贵妃娘娘!快救小姐!”
这时,一声哽咽的惊呼声响起,春玉红着眼睛从人群中冲了出来,指着水面坦白:“小姐被沉塘了!贵妃娘娘!求您快救她——”
此话一出。
许玉婵脸色大变,当即唤来人。
而就在这时,梁宸奕已经第一个跳入水中。
紧接着,随着噗通声接二连三。
众人遁入水中去寻人。
没过多久。
梁宸奕抱着早已失了意识的许清阮上了岸,他取下她嘴里的布团,解开她手上的绳索,按压着她的胸肺。
不多时,许清阮的口鼻呛出一大口水,终于有了呼吸,却依旧没有意识。
“叫大夫!”
许玉婵冷冷注视着所有人警告:“若我阮儿有什么三长两短,我绝不轻饶!”
一行人匆匆转移去了屋内。
入了屋。
大夫诊治期间,许玉婵望着梁家一大家子人,脸色几近黑沉。
而老夫人先踏步出来,沉声开了口:“如今你成了贵妃娘娘,可总不能仗势欺人!这许清阮,未婚与人通奸,相约私奔!败坏门风!我们侯府不过是按祖规处理家事,这事就算是说到陛下面前,我们也名正言顺!”
“未婚通奸?私奔?你如何定罪?”许玉婵脸色冷冽,环顾周遭。
老夫人看了一眼,那奸夫早已不知何时趁乱溜走,塘底木笼空荡荡,早已不见那人踪影。
最终她将目光落在一开始说话的春玉身上:“此事乃春玉一口指认,春玉自幼便是许清阮的贴身丫鬟,她的话总难以作假!”
听闻这话。
许玉婵目光落在了春玉身上,眸色冷厉似箭: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从实招来!”
下一刻,春玉哭红着双眼就跪了下来。
“是我对不住小姐!”
“贵妃娘娘!奴婢也是迫于无奈,请您网开一面!”
许玉婵眯起双眼:“你说清楚。”
春玉抽噎着,当即指向了一旁跪着的杨嫣儿:“是她!是她让奴婢故意陷害小姐的!”
杨嫣儿大骇:“胡言乱语!我为何要这样指使你?再说,你又何必听我的?”
“贵妃娘娘!是真的,奴婢老家弟弟因犯事入狱,要被处刑,杨姑娘便找上我说那县官是她父亲的学生,只要她出面定然能保我弟弟无事!”
“条件就是让奴婢跟老夫人说小姐今日要与人私奔,奴婢想着小姐并无奸夫,身正不怕影子歪,便答应了,谁料今日却当真捉了个男人!”
“那时奴婢才明白,杨姑娘是早已想置小姐与死地!可奴婢胆小,不敢临场反悔。”
“贵妃娘娘,奴婢认错!可奴婢如今所言字字真切!”
春玉趴在地上,句句痛诉。
众人听着,厅堂陷入一片寂静。
唯有杨嫣儿的脸上骤然失了血色。
她惶恐跪下,声音委屈:“小女冤枉!贵妃娘娘,这丫鬟所言,小女毫无所知!”
恰逢这时。
换了干净衣物的梁宸奕返回,见到这般场景,神色疑惑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“世子!世子您救救我!”
见到梁宸奕,杨嫣儿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般,楚楚可怜地求救。
梁宸奕眉头微蹙,拱手正要行礼出声。
却听许玉婵冷眼望来,沉声开口——
“是她设计污蔑我阮儿通奸,如此,世子还要包庇她吗?”
梁宸奕动作一顿,看向杨嫣儿的眼神渐冷下来。
第11章
只那一眼。
杨嫣儿紧抓着梁宸奕求饶的手力道不觉松懈下来。
梁宸奕眼底泛着冷意:“当真?你为何要这样做?”
杨嫣儿神色慌乱地垂下眼眸,不敢跟梁宸奕对视上,可却依旧咬牙坚持:“世子,我没有。”
不等梁宸奕再开口。
许玉婵已然冷声开口:“有没有本宫自然会调查清楚,我会派人彻查此案,若我阮儿安然无忧最好,若她有个万一,此事我绝不可罢休。”
登时,杨嫣儿脸色苍白,她还要说什么时,已经上前几人来将她拖拽下去。
许玉婵目光望着老夫人:“沉塘事关重大,老夫人仅凭只言片语,不听我阮儿之言便执意沉塘,这到底是为了侯府声誉,还是您早想就看不惯我阮儿,同样想置她于死地?”
这话让老夫人眸色微变。
半晌。
老夫人端正身形,沉沉开口:“老身行得正坐得端,贵妃娘娘如今身份尊贵,自然是想如何猜测便能怎样猜测,可老身也要提醒你一句,陛下罔顾流言立你为贵妃已是惊世骇俗,若您还肆意妄为,定将有损皇威!”
一番话下来。
人人皆听得出他们二人之间的不愉快。
许玉婵那张绝艳脸上无甚表情,看着老夫人的眼神透着冷意。
就在此刻。
守在里屋里的下人高声禀告:“贵妃娘娘!清阮小姐醒了!”
此话让许玉婵再顾不上许多,当即行色匆匆赶往里屋。
跟在她身后的是梁宸奕。
他神色焦急担忧,下意识要跟着掀开帘子进去。
随即却被守在门口的宫人伸手拦住。
“世子,贵妃娘娘有命,男女授受不亲,您在外候着便是。”
梁宸奕眉头紧紧锁着,欲言又止片刻,终究还是没能跟进去。
他就在外面静静站着。
等着屋内的动静。
愧疚不安、还有些别的无可言说的沉闷凝聚在他的心口,叫人并不好受。
梁宸奕心知是自己对不住许清阮。
他不敢想沉塘之际,清阮是如何绝望如何伤心。
亦知晓,自己此刻说再多做再多,也无从抹灭自己白日放弃她时带给她的痛苦。
他悔,却不知要如何做才能是好。
惟愿她能平安无忧,便是大幸。
而这么想着。
似乎便能听见里头传来了许清阮的声音。
只是那声音太过细微,听不太仔细。
但确认她无恙,他的心也算是安定了下来。
里屋内。
许玉婵紧紧握住许清阮的手,满脸透着心疼。
“阮儿,你怎么样了?”
床榻上的许清阮面色虚弱,望着许玉婵,惨淡一笑。
许久过后,她才喊了一声:“姑姑。”
许玉婵心疼得眼泪直掉,抚着她清瘦的脸颊,“对不起,姑姑来晚了,让你受了这么多苦。”
许清阮缓缓摇头。
她眼前浮现的,是最后时刻梁宸奕冷眼旁观的场景。
恐怕,这便是上天对自己重新爱上梁宸奕的惩罚。
如今看透了,她便彻底放下了。
沉默很久。
许清阮通红着眼眶看着姑姑,声音嘶哑却坚定。
“姑姑,今后就让我入宫去陪您吧。”
第12章
“不允。”
许玉婵却毫不犹豫拒绝了她。
许清阮不禁一愣。
重来一世。
许清阮本就无甚大理想,她此生求的不过是两件事:一件是不再入梁家门,不再做梁宸奕的妻,这事虽中间有过偏差,可如今到底也算是如了愿;另一件便是想护姑姑周全。
一开始自己还不知姑姑处境,以为姑姑在宫中过得如意,直到后来,姑姑第一胎小产,第二胎公主出身不久便夭折,第三胎皇子不到五岁便意外落水而亡……
姑姑在宫中,没能留下一个孩子,自此便郁郁寡欢。
不到四十便郁积而终。
那时,许清阮才知姑姑在宫中过得有多么艰难。
今生她原本是想阻止姑姑进宫,可未曾料到姑姑入宫的时间提前了,成为贵妃也已经落定,不能从根源上改变,那便只能从走一步看一步,至少她能陪在姑姑身旁,总不至于让姑姑在宫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。
许清阮已然做好了要陪着姑姑一辈子的打算。
可她却没想到,自己的请求却被姑姑一口否决。
“为何?”许清阮有些不解地询问。
许玉婵眸色颤动,握住了她的手:“你还年轻,不能在宫里蹉跎一生。”
“姑姑……”许清阮还想说话。
却被许玉婵当即再度压下:“好了,这事就莫要多提,姑姑如今会替你做主,以后姑姑便是你的靠山,你才刚醒,身子弱,就不要多想,好好休养。”
许清阮自然是了解姑姑秉性的。
姑姑决定的事自己一时半会定然无法改变。2
最终许清阮只叹了口气,暂时先不再多提。
而这时,许玉婵思虑片刻又问:“世子在外面,你要见他吗?是他将你从水底救出来的。”
可从一开始,也是他默认将她沉塘的。
这事许清阮记在心底,永不会忘。
最终,她声音嘶哑拒绝:“我不见他。”
“那便不见。”
许玉婵很快应声。
许清阮紧紧拽着姑姑的手,哑声张口:“姑姑,你带我走吧,我不想再在侯府久留。”
前世的自己已然在这里困了一辈子。
如今她再也不想留在这里片刻。
许玉婵久久凝视着她。
最终也红了眼眶,许玉婵摸着她消瘦至极的脸庞,点头:“好。”
本就虚弱的许清阮闭上双眼,再度沉睡过去。
再度醒来,已是第二日。
许清阮果真不在侯府,而在一处陌生宅院府邸。
周身是尽职尽责伺候的侍女。
见她醒来,她们恭敬朝她行礼,领头的侍女上前来问:“姑娘,贵妃娘娘吩咐,准备了您爱吃的食物,按太医嘱咐,留了些清淡的,您可有想吃的?”
说着,其他几名侍女端上来几碟食物。
许清阮并没有什么胃口,只留下了南瓜粥。
她问:“这是何处?”
“回姑娘,这是陛下赐贵妃娘娘的娘家府邸,许宅,如今姑娘您是贵妃娘娘唯一的娘家人,这里便自然是您的宅子。”
那侍女毕恭毕敬,将来龙去脉解释了清楚。
许清阮一怔,往周遭看了几眼,提心又问:“姑姑呢?”
“宫门酉时关,贵妃娘娘不得在外留宿,昨日便回宫去了,今日尚且不知可否出宫。”
听闻此话。
许清阮眸色低垂,不再多言。
之后几日。
许清阮安心在府中养伤,姑姑未能出宫,却也遣人日日关心她情况。
一切也正朝着好的方向在恢复。
直到这日。
门外下人匆匆赶来,恭敬朝许清阮道:“姑娘,门外侯府世子要见你。”
梁宸奕……
他这会儿倒是阴魂不散。
可许清阮并没有再见他的心思,正要拒绝。
外面已然传来吵闹阻止声。
“世子!世子!我家姑娘不曾要见你,你不能硬闯!”
第13章
许清阮本正出来坐在院子里晒日光。
听闻这话,抬眼便跟从前门进来的梁宸奕视线撞了个正着。
“姑娘,世子他执意要闯入,小人实在……”守卫小厮神色惶惶。
许清阮轻叹口气:“无妨,你们下去吧。”
她虽然不愿见梁宸奕,可也明白以梁宸奕的身份,哪里是一名小厮敢出手阻拦的。
很快。
身旁的下人都退了下去,只余两人相视。
许清阮神色淡然,替他倒了一杯茶。
“世子有何事?这么急着寻我。”
梁宸奕久久凝视着她:“清阮,你身子恢复得如何?”
“多谢世子关心,小女已无大碍。”
许清阮平静地近乎冷漠,俨然是要跟他拉开距离的态度,还不忘补充纠正:“另外,还请世子莫要再直呼小女闺名,不妥。”
梁宸奕一怔,心口微缩。
她不说何处不妥,但他也明白,自己是已不配再这般亲昵喊她。
沉默许久。
梁宸奕将手中提着的补药放置在石桌上,“这是我特意去太医院替你寻的几味补药,对伤口愈合以及受寒有极好用处。”
“多谢世子好心。”
许清阮并未拒绝,但态度淡淡,看起来并不在乎一般。
如今的她,陌生得叫梁宸奕心底发慌。3
他上前一步,许清阮便往后退了一步。
梁宸奕神色滞愣,不再往前,缓声开口:“之前的事,是我对不住你,我向你道歉。”
“世子说的是之前的哪件事?”
许清阮唇角勾起极淡的笑,眼底却是冰冷一片。
道歉,她今生已经听梁宸奕道了太多次歉了。
梁宸奕被她问得一怔。
忽地明白过来,自己对不住许清阮的,又何止一件事呢?
是自己在跟她订盟之日抛下了她,留她被众人嘲讽;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因为杨嫣儿误解了她;也是他在最后时刻,认为她与人苟且,对她的生死视若无睹……
梁宸奕的沉默让许清阮眸底有痛意闪过。
“世子,其实你并不爱我,我明白的,你只不过是觉得‘爱我’也不错,于是便兴致来时跟我玩玩风花雪月,可在你的心底,你对我并无多么深刻的爱意,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负我。”
“因为在你认为,我不过是孤女,你大发慈悲低头看见了我,我就该千恩万谢,我就该被你一句话哄哄就回到你身边。”
“而你也没有想错,从前的我确实是这样,我甚至觉得深深爱上你的我才是错的。”
“可如今我看清了也想通了,错的是你,你的君子礼仪,不过是清高孤傲!是你自视甚高,是你自己高高在上。”
许清阮一句句质诉让梁宸奕神色微变,却一时无从反驳。
他想告诉她自己是真心求娶她,可心底深处却又有声音认同了许清阮的话,他从心底里,确实将她当做是哄哄就能回到他身边的孤女,不是她,换作其他任何人也一样。
她说得没有错。
他从骨子里,就是自视清高,无人同流的。
向来高傲的梁宸奕眼底浮现出几抹复杂之色。
他张张嘴想说些什么,可最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。
两人对视,久久无言。
两世的爱意终于烟消云散,释然无存。
“世子,若无别的事,就请便吧。”
她自觉跟梁宸奕并无其他话可说,开始赶客。
梁宸奕眸光始终未曾从她身上收回。
他知道按礼数,自己该听懂了许清阮的拒绝,自己该离开,然后与许清阮不再有任何干系。
可他心底不愿,他的脚步无法踏离。
他沉声问:“清阮,若我不想放弃你呢?”
许清阮的眉头微微一蹙,正要再度开口。
却见梁宸奕突然向她靠近一分,伸手过来作势要抱她的架势。
许清阮下意识往后退去。
下一瞬。
她抬手便一巴掌打在了梁宸奕的脸上!
第14章
清脆巴掌声响起过后。
周遭陷入了死寂。
梁宸奕瞳仁大震,眼里盛着诧异,缓慢地将手从许清阮的右肩处收回,在他的手上正捉了只飞虫。
显然,他刚刚突然靠近,是要替她捉走掉在她肩上的小虫。
许清阮当即怔住,“抱歉……”
“没关系,是我行为过于唐突了。”
梁宸奕放走了手上的飞虫,眼底涌上些许苦涩笑意,“只是枝……许姑娘,难道如今在你心中,我不算真君子就变成是小人了吗?我岂会做这等占你便宜之事。”
话到最后,倒是透出几分委屈来。
许清阮听着,莫名心虚。
而梁宸奕也并未多留,顶着那五指巴掌印回了侯府。
他不想节外生枝,回去后便兀自回了屋,对着镜面仔细看了眼。
“下手还挺重。”
梁宸奕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,叫来小厮取来浸了凉水的毛巾冷敷消肿。
三日后。
许玉婵再度出宫,来见了许清阮。
“姑姑!”许清阮见了姑姑,当即欢喜上前。
许玉婵见她如今身子恢复康健,不禁也松了口气:“阮儿,你如今无事我便安心了。”
许清阮笑笑,轻声问:“姑姑,你今日怎么出宫过来了?”
“自然是要为你讨个清白。”
许玉婵拉住她的手,眸色清明坚定。
随即带她前往侯府。
到了侯府。
只见侯府后院大大小小的家眷都齐聚一堂。
早已被禁足的杨嫣儿和春玉站在中间。
而在厅中央,还绑着一名男子。
许清阮走进去,见到那人的脸,赫然认出:“你是那天那个……”
正是那天污蔑她的‘奸夫’!
男子见了许清阮,神色早已不似当初那般无赖,整个人惊惧地跪趴着。
“既然现在所有人都在场,那也该是时候将真相弄个明白了!”
许玉婵领着许清阮坐在了最前方的主位,威仪显赫。
老夫人坐在旁边的位置,不发一言。
“说吧。”
随着许玉婵一句话。
关于许清阮私奔之事在这名‘奸夫’捉拿归案后彻底水落石出。
那‘奸夫’坦言,他本就是名坑蒙拐骗的骗子,刚来盛京,便接到了这单生意,他本身深识水性和解绳,就算与许清阮一起沉塘,也有逃脱之法。
原本他的计划便是在沉塘之后独自逃脱。
而等到实施之时,见事态不对,他当即趁乱跑了。
只是没想到许玉婵甚至惊动了御林军也一定要彻查到底,他这才就此被捕。
许玉婵冷冷扯笑:“你胡乱污女子清白,罔顾他人性命,还妄想逃脱,真是可笑!”
“娘娘饶命!”那人凄声求饶,全然坦白,“都是这位杨嫣儿杨姑娘指使,小人不过是拿钱办事!小人知错了!”
他当众指证了杨嫣儿,加上之前春玉的指证,几乎已经可以断定是杨嫣儿所为。
许玉婵沉沉望着杨嫣儿:“据本宫所查,这丫鬟春玉的弟弟确实犯事被捕,那县官也确实是你父亲学生,这一切你还有话可说?”
所有人的目光聚焦过来。
杨嫣儿紧咬下唇,却是依旧坚持:“有何证据?这骗子既然能拿钱污许姑娘清白,又有谁知他如今不是拿了谁的钱来污蔑我?再说这春玉丫鬟,她又有何证据证明是我所言?我父亲当初桃李满天下,那县官或许只是凑巧,你去问问那县官,我可有去找他?”
“这事尚未完成,你当然便还不曾去找县官。”春玉急了,当即脱口而出。
杨嫣儿当即气定神闲回驳:“也就是说,你并无证据了?”
春玉一时被堵得无言。
见状,周遭人的眼神微变。
说得也是。
许玉婵眉头深锁,久久凝视着杨嫣儿。
过了许久。
许玉婵冷冷一笑:“杨嫣儿,你以为本宫是什么讲究情理之人吗?你舌灿莲花,想将这事抵赖,可你难道不知道吗?只需本宫一句话,你连死法都没得挑!”
话音落地。
杨嫣儿得意之色退却,脸色煞白。
第15章
杨嫣儿脚下一软,当即跪了下来。
“娘娘饶命!”
许玉婵沉默不言,气氛几近冷冽。
冷汗从杨嫣儿的鬓角流下,她看向了一旁的许清阮。
而就在这时,许玉婵招手唤人:“来人,将这杨嫣儿投井,以宽我阮儿沉塘之苦!”
几名宫人上前,分别架着杨嫣儿就走。
杨嫣儿神色当即慌乱不堪,她一开始还试图争辩:“娘娘,您这般罔顾人命,岂能服人心?”“哦是吗?那要本宫请陛下过来,看看陛下如何判处吗?”许玉婵冷着脸讽笑。
如今许贵妃的盛宠人人皆知。
贵妃娘娘想要一个杨嫣儿的命,还是罪臣之女的命,哪里算得上什么大事?
杨嫣儿不笨,自然想得明白,她环顾周遭。
“三小姐!三小姐求您帮帮我!”
杨嫣儿哭着求三小姐,可这种时候三小姐哪敢替她说话,当即避开了眼神。
而老夫人神色漠然。
就连唯一可能会帮她的世子,今日却恰巧不在府中。
杨嫣儿心底升起了巨大的恐慌,难道自己竟真的要丧命如此了吗?
她被拖拽着往外去,后院就立着一口深井,投入井中,必死无疑!
杨嫣儿的眼神再度落在了站在许玉婵身旁的许清阮身上,那一刻,前所未有的求生欲让她顾不上许多,挣扎着嘶吼乞求:“许姑娘,许姐姐,我错了!我再也不敢了!我只是想小小捉弄你一番,并没想过老夫人会真的要将你沉塘,我错了!求你饶过我一次,我以后会离开侯府,离开盛京,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!”
这话让许清阮神色微沉。
“这么说,你是认了?”
杨嫣儿当即哑然,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慌乱之下竟认了罪。
她想否认,可一抬眼,却正要遇见赶回府来的梁宸奕。
梁宸奕那神色,显然是正好将她认罪那话听了正着。
杨嫣儿恨不得咬了舌。
怎么偏偏早不回晚不回,在这种关头回来!
梁宸奕走上前来,眼底盛满了冷意:“你说什么?果真是你设计了她?”
杨嫣儿再没了声,她想,自己大抵是要死定了。
她整个人颓瘫了下来。
就在这刻。
许清阮的声音穿透人群传了过来。
“既然杨姑娘认了罪,便请姑姑依律法处置,莫动私刑投井了。”
这一刻,周遭寂静无声。
杨嫣儿也极为诧异,她显然没想到唯一替她求饶的人,竟会是许清阮。
许玉婵脸色不大好看:“阮儿,她可要置你于死地,你还替她求情?”
“姑姑,我并非替她求情,只是让您按律法惩戒。”
许清阮温声劝诫。
这也确实是她真心,她不想因为一个杨嫣儿让姑姑背上荒谬的残暴滥动私刑的骂名。
姑姑在宫中本就不易,名声本就不大好。
不能因为自己再被误解。
最终,杨嫣儿被带走,等待着府衙定罪。
此事也终于告了段落。
离开侯府之际。
许清阮看了看这偌大的侯府。
加上前世,她在这里待了有几十年,如今,算是彻底要与这里了断了。
“许姑娘,日后我……”梁宸奕上前来,似乎有话想与她说。
可许清阮不给他这个机会,笑了笑率先开口说。
“没有日后了。”
梁宸奕一怔:“什么意思?”
许清阮定定看着他,随即道。
“从今以后,愿我与你,后会无期。”
第16章
许清阮的眼底透着无从打破的坚定与认真。
梁宸奕心头一滞,隐隐透着痛意。
他压下这抹异样强作淡然:“许姑娘,你我同在盛京,哪有不见面的时候?”
“世子难道忘了吗?之前你我同在侯府长大,见面不也寥寥数面?”
许清阮神色平静冷淡,她记起那久远的幼时记忆。
“我还记得,我来侯府十年,一年大约只有在中秋和除夕才能见上你一面。”
“既然同府见面已如此稀少,日后不在同一府中,我这未婚女子自然与梁世子再无任何见面可能。”
她说得言之凿凿。
这次姑姑出宫,许清阮本执意要跟姑姑入宫。
可姑姑却似乎看得出她的想法,笑着同她说:“你以为你入宫是好事吗?”
“至少能让姑姑在宫中有人作伴,不好吗?”许清阮问。
许玉婵却是苦笑摇头:“不,姑姑不需要你作伴,只求你平安,你不知那宫中是何可怖深渊,你不该去。”
许清阮心生忧虑:“姑姑,我不怕。”
见她这般坚持。
许玉婵终究拧起眉头沉声跟她说:“可姑姑怕,我怕你在宫中有万一,你可知你若是入了宫,你便成了我的软肋。”
一句话让许清阮没了声。
“好,那我便在府中等着姑姑您。”
许玉婵眸色含笑,抚摸着许清阮的长发,随即转念想到什么般,再度开口:“阮儿,侯府这事姑姑知道让你伤了心,世子你定然是不想再嫁了,你看看盛京中还有哪些世家子弟让你心仪,若有如你心愿的,我便去求陛下,给你赐婚。”
这话让许清阮的神色透出几分无奈。
她将头凑在许玉婵的怀里。
“姑姑,阮儿现在还不想婚嫁之事。”
闻言。
许玉婵笑笑,宠溺地拥着她:“好好好,阮儿如今还小,不想婚嫁就在府中多留些时日。”
顿了顿,她转而似乎又想到什么。
“不过我长居宫中,鲜少能回府,你独自一人在府中……”
这话里的担忧许清阮听得明白。
无非是许府如今无长辈,只有她这孤女,难免叫人听闲话,也怕被不法之人盯上。
许清阮笑了笑:“姑姑放心,我能管好。”
上辈子她成为侯府当家主母,管了一辈子的侯府,如今自然不在话下。
许玉婵将信将疑,却在见到许清阮那明亮自信的眸子,也就没了声。
“那姑姑替你寻几个靠谱的护院,护你安危,其他的你便自己来。”
“多谢姑姑。”
许玉婵无法在宫外多留,当天晚上在宫门关闭前回了宫。
而许清阮看着崭新的许府,心底生出奇异的感想。
同样是管理府宅,前世她管了一辈子,最终落也只是落个梁夫人的名头。
如今却不一样了。
她要管的,是挂着自己名字的许府。
不知为何,光是这样想着,她便干劲十足。
三个月后,盛春楼。
梁宸奕这些时日被调差去了外地,赶回来第一日,他莫名到了许府。
许府的护院皆换了人,他徘徊片刻,险些被当做是不轨之人赶走。
回侯府没几日。
才闲下来,他就被几名好友带来了这盛春楼。
说来这盛春楼也是新开的酒楼。
不过三个月罢了。
梁宸奕却觉得这盛京焕然一新,险些叫他认不出来。
“世子,这盛春楼你可知是谁开的吗?”友人带着几分故意问他。
梁宸奕提不起兴致,慢悠悠摇头。
随即便听那友人又笑:“是许家小姐,她一人撑起了许府,还派管事开了这酒楼!”
“许家小姐?哪位许家小姐?”梁宸奕一时没回过神来。
友人见状大笑。
“你莫不是糊涂了?还能有哪位?”
“不就是你那位险些订婚的前未婚妻许清阮吗?”
“说起来,当初你没能与她订婚,这短短三个月,去许府求亲的世家公子可多得很!你要重新求娶,怕是都要排到城门口去了!”
第17章
这话一出。
梁宸奕耳边轰然一声,好似有什么在心口炸开。
有那么一瞬间,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“你说的是,许清阮?”
友人见他这样,笑着点头:“是,如今她独自管宅能力乃盛京一佳话,加上她还是贵妃娘娘娘家仅剩的侄女,这哪家娶了她,岂不是就拉拢了许贵妃的势力?”
梁宸奕的脸色顿时黑沉下来。
也就是说,这些人求娶她,皆动机不纯。
梁宸奕表面不动声色,低头抿着酒:“那许姑娘,可有心仪之人?”
问出这话时。
梁宸奕才恍然惊觉,自己的手心竟然出了一层薄汗。
他竟然在害怕,害怕许清阮如今已有心仪之人。
那自己这三个月在外的沉思与确认,似乎就变得没有意义了。
好在,很快他听见身旁的好友摇摇头:“这倒是未曾听说,但凡去许府求亲的,基本上都被许姑娘赶了出来,说是暂时没有婚嫁念头。”
这话听在梁宸奕的耳里,忐忑不安的心莫名落了定。
思绪轻松了,就连酒似乎也变得甘甜了。
“这是什么酒?之前似乎并未尝过。”梁宸奕问。
友人笑笑,当即回:“是许姑娘独家自酿的梅子酒。”
梁宸奕一怔,“她还会酿酒?”
“看来世子对你这个前未婚妻并不了解。”友人揶揄笑他。
梁宸奕却并未再说什么,他看着杯中清澈的酒液,陷入了沉默。
楼下传来一阵吵闹。
梁宸奕从楼上看去,只见是一人吃完没付钱就要走,被店主带人逮了个正着。
“你知道我是谁吗?你知道我爹是谁吗?”那人衣着褴褛,却口出狂言。
店主扫视了他一眼,冷冷轻笑:“不管你爹是谁,就算是告到府衙去,你也不能吃白食!”
“好大的口气!我告诉你,我是你们掌柜朋友!”一招行不通,那人再度张口就来,“你们掌柜的当初跟我在外结识,我是他的结拜兄弟!我可救过他一命!你请他来,他定然认得我!”
这人显然是外地人,连盛春楼掌柜是男是女都不知便张口胡言。
当即惹来在场所有人的哄堂大笑。
他不解:“笑什么?我说得可都是真的!你们掌柜的可是我结拜大哥!”
“你连我们掌柜是男是女都不清楚,就莫要再来胡言了!”店主横眉冷斥。
这话一出,那人才反应过来:“你们这盛京莫非女子也能行商?真是笑掉大牙了!约摸着是我那兄弟入赘说不出口,他大概是你们掌柜的丈夫!”
“胡说八道!我们掌柜尚未出阁!你再敢胡言试试?”店主再也听不下去,一个眼色,当即派人利索将人押捆送去衙门。
一番闹剧就此作罢。
梁宸奕却看得略有复杂,女子行商管家本就不易,更别说她还是一名未婚女子。
短短三个月,许清阮能以这盛春楼在京中驻足,倒真有几分叫人钦佩。
这一刻,他心底想见许清阮的想法便愈发猛烈。
其实他也不知自己为何想见她,就只是,想见她。
这般想着。
梁宸奕便真就起身去了。
他再度来了许府。
门口的护院见了他,狐疑抬手拦住:“请问您是哪家公子?我们小姐不单独见外男。”
这许府的护院倒是十分尽职尽责。
梁宸奕被挡门外也并不恼,正要自报姓名。
却见两名护院忽地看向他身后,拱手弯腰:“小姐回来了!”
梁宸奕一怔,莫名紧张起来。
他回身想打招呼。
却见许清阮身旁还站着位丰神俊朗的年轻公子。
他们二人谈笑间并肩走过来。
直到见了他,许清阮神色一愣,原本挂在唇边的笑意也减淡了几分。
第18章
梁宸奕眉头轻蹙。
不是说她不单独见外男吗?那这人又是谁?
满腔疑虑自脑海升起,却又被梁宸奕死死压下。
“许姑娘,好久不见。”他先开了口。
许清阮朝他轻轻点头,神色疏离:“好巧,世子是正好路过吗?”
“我是特意来见你的。”梁宸奕沉沉开口。
话出口,他便知道自己似乎说错了话。
因为他明显看见许清阮皱了眉头,语气也冷了几分:“世子说笑了,小女与世子并无过多交情,之前也同你说过,希望日后不必再见。”
这时,旁边瞧了许久的男子却轻飘飘出了声。
“清清,这位便是你那传闻中的前未婚夫了吗?”
他语气含笑,一双桃花眼弯起,束着半马尾,发带与零散的黑发一同垂在身前。
一副轻挑纨绔公子样。
梁宸奕心底不屑。
可许清阮却站在了对方身旁,神色平淡:“是,但现在我与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,淮序,你先进府,我同世子说完几句话就回来。”
态度亲近远疏显而易见。
梁宸奕的心里堵慌,眼见对方要走,他当即喊住:“不知阁下是哪家公子?从前怎么在盛京从未见过?”
“在下姓段,名淮序,是两个月前刚搬来盛京的。”
段淮序朝他行礼。
那行礼也不标准,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,梁宸奕是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。
“许姑娘,这外来之人,尚未查清底细你就随便让他进府,是否未免……”
他话才出口。
就被许清阮冷声打断:“世子,段公子是小女的朋友,还请您说话注意些。”
她为了一个才认识不到两个月的男人。
竟然会对他发火。
梁宸奕眼底冷下来,抬眼之时却正好看见那段淮序站在许清阮身后,低头笑吟吟盯着她,神色间的愉悦显而易见。
那分明不是看普通朋友的眼神。
梁宸奕还想说什么。
可许清阮已经不想再与他多言一句:“世子,我与段公子还有事要聊,就不与你多聊了,请便吧。”
语罢,她转身同段淮序一同踏入府。
段淮序进府前回头朝他看了一眼。
落在梁宸奕眼底,竟透着几分挑衅之意,登时他脸色更黑了。
他带着满腔期待紧张过来寻她。
此刻却只能带着无尽的失意离开。
回到侯府。
梁宸奕实在是忍不住,叫来人:“替我去查查,一个叫段淮序的人。”
“是许家小姐身边的那位段公子吗?”管事问。
这话叫梁宸奕本就堵涩的心口更为堵闷。
见自家主子神色不对,管事神色不自在,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说:“两个月前,这位段公子买下了许府隔壁的府宅,不知怎的就和许姑娘熟悉了起来,平日里,但凡许姑娘出府,这位段公子必然跟在她身边。”
梁宸奕心头只觉危机感倍增,“他们男未婚女未嫁,就不怕……”
“京中也确实有流言蜚语,不过看他们那意思,似乎并不在意,久了,大家也知段公子似乎也没有要求娶许姑娘的意思,哦对了,许姑娘的盛春楼,这位段公子也投了不少钱财,或许他们不过是生意伙伴罢了。”
可这番话听在梁宸奕耳里,几近咬牙。
他冷声下令:“再去细查这人的底细,看他是从何处来盛京,曾经家世如何。”
第19章
许府,内院。
许清阮衣袖束起,弯腰从酒缸中打酒出来,将酒倒入酒杯。
随即递给坐在石椅上的段淮序。
“尝尝,看这坛桂花酒味道如何?”
段淮序手撑着脑袋,他接过那酒杯,轻抿一口,摩挲杯口轻笑:“不错,很香,配几碟城西铺子的糕点就更好了。”
闻言,许清阮睨他一眼,一边放下衣袖:“莫要得寸进尺。”
段淮序耸耸肩,思绪微转,记起刚刚门口见的那位世子,张口正想说话。
“若你是想问我与梁世子,那便不必问了。”
像是猜透了他心中所想,许清阮笑着先开了口。
“那我便不问就是了。”
段淮序放下手中的酒杯,转而从怀里掏出一枚精巧的发簪递过来。
“清清,过几日我想要借盛春楼一用,”
“这玉簪就要买我盛春楼一日,段淮序,你倒是会做生意。”
许清阮好笑看他,“你要做什么?”
“秘密。”
许清阮看了他一眼,收下了那玉簪,便不再多问了。
对她来说,她跟段淮序是好友也是生意伙伴,但也仅限于此。
当初第一次见面,他是浑身是伤,奄奄一息出现在她房间里的。
那架势,追杀他的人显然是要治他于死地。
当时的段淮序也全然不是如今这副翩翩公子的模样,那时他的眼神她如今记起依旧心生寒意。
见到他的第一面,她本是准备惊呼大喊的。
谁料段淮序却突然开口说:“我认识你,许清阮。”
所有的恐惧堵在嗓子眼,许清阮定定看着他,眼底透出几分不解:“你是谁?”
“你救我,自然就能知道我是谁了。”
段淮序靠在门板上,脸上血迹斑斑,说这话时却透出几分笑意。
而这个答案,直到后来两人相交熟悉,许清阮也未曾得到。
翌日。
天朗气清,是个难得的好天气。
许清阮在府中待得久了,便想去郊外散心。
一切准备就绪。
马车停在府门口,正要出发之际。
旁边的段府大门打开。
段淮序的身影当即出现在她眼前:“清清,你这是要去何处?”
“去郊外散心。”许清阮答。
段淮序神色大为诧异:“真是巧,我今日也想去郊外散心,不如我们一同前往?”
明眼人一看便是装出来的。
可今日许清阮心情好,便也就懒得揭穿他:“可以,但你要自备马车。”
“我骑马便行。”
段淮序将扇面一合,喜笑颜开。
城西郊外是不少盛京子弟来游玩之所。
抵达之时,已有不少人在。
刚从马车上下来。
许清阮就听身后传来阵阵马蹄。
竟是梁宸奕驾马而来。
“好巧,许姑娘今日也来郊外游玩?”
许清阮眉头微蹙:“世子,我想我……”
似乎听出她又是要拒绝的话语,梁宸奕翻身下马,忙开口说:“这次是真巧合,我没想到许姑娘你也会过来游玩。”
许清阮也就不再多言,只淡淡点头:“那便祝世子玩得愉快。”
随后却听见身后传来似曾相识的男声。
“清清!”
正是昨日他见到的那位身世不明的段淮序。
梁宸奕不觉一冷。
而走过来的段淮序见了梁宸奕,眸底带了几分深意,弯腰闭了一只眼凑身至许清阮面前:“清清,我眼睛不知是不是进了飞虫,你替我看看?”
真是拙劣的演技!
梁宸奕嗤笑不屑。
可下一秒,许清阮竟当真凑身过去,温声道:“怎么回事?我看看?”
第20章
梁宸奕一时笑不出来了。
他眼看着许清阮温和地替段淮序吹了眼睛,又眼看着段淮序笑吟吟站直了身子,同她嬉笑:“没事了,还是清清厉害。”
许清阮瞪他一眼:“你莫不是在戏弄我?”
“我哪敢呀?你这般聪慧。”段淮序眨巴着眼睛,满脸无辜。
这样的表情换作是其他人做了,定然是要让人觉得不适的,可段淮序长得好看,说着这样的话做着这样的动作,倒像是在跟她调情。
许清阮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,忙别开了眼神,懒得与他多费口舌,正准备离开。
却听身后梁宸奕忽地低呼一声:“许姑娘!”
她回头看去,只见梁宸奕闭着眼睛拧着眉头:“我眼睛似乎也进了飞虫,你可否……”
“你家世子眼里进了飞虫,赶紧看看吧。”许清阮语气冷淡当即向一旁梁家的小厮说道。
小厮上前来忙对着梁宸奕眼睛一通查看吹气。
等梁宸奕睁开眼时,许清阮人早已走远了。
而他的眼中通红一片,是真的进了异物。
段淮序似笑非笑看着他:“世子,不好意思,让你白费心思了,清清只会替我看眼睛。”
梁宸奕神色微沉。
随即,他讽笑:“要真比起来,我至少是她喜欢过的人,她将我当男人看待才会这样待我,可我见清阮对你,似乎并无男女之情,更像是将你当弟弟看待。”
话音落地,段淮序神色微沉,便也就收敛了笑意。
顿了许久。
段淮序也并不反驳,只勾唇轻笑:“是吗?那便等着看好了。”
他没有再跟梁宸奕多言,动身追上许清阮。
两人背影一同走远。
不知为何,梁宸奕心底竟生出前所未有的不安来。
许清阮如段淮序所愿,将盛春楼停业借他一日。
谁料到了傍晚之际。
管事就匆匆赶了过来——
“小姐不好了!盛春楼出事了!”
一听这话,许清阮匆匆赶去。
只见盛春楼中一片狼藉,站在最中央的人,竟是梁宸奕!
剩下几人,许清阮认识,是段淮序府中的管事。
而唯独段淮序不见踪影。
周遭静寂无声。
梁宸奕先开了口:“清阮,我亲眼见一群黑衣人进了盛春楼,待我带官兵赶过来时,便听见这里面有打斗声,进门时,却不见黑衣人影,只剩他们这群人手持兵刃,我正要带回去仔细调查。”
“世子!”
许清阮匆忙上前,挡在了段淮序家的管事面前,替他开口:“他们都是我认识之人,今日也是我借段公子在此办事,你却在我的店里将段公子的人抓去府衙,之后等段公子回来,我要如何交代?”
听见这话,梁宸奕脸色铁青:“你就这般信任他?你可知他底细?”
许清阮拧眉沉默不言。
梁宸奕心底生出几分痛惜,他冷声道:“你可知他给的所有信息都是假的?我去查了他所谓的陆南县老家,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人,他不知是何人派来盛京的!”
许清阮神色一怔,眼底浮现出几抹诧异。
“既然持疑,那老身走一遭便是了。”
一旁的管事看向许清阮,神色中带了几分焦急向她朝二楼使了个眼色。
直到一行人被带走,梁宸奕也沉沉看她一眼,转身离开。
周遭彻底安静下来的,许清阮缓了缓神,才终于下定决心,转身前往二楼。
此刻,阁楼昏暗无光。
许清阮站在了天字房门口,手放在门框边,迟疑不定。
可最终,她还是颤抖着手推开了房门。
她便看见段淮序靠在角落,手捂着腹部,伤势严重,毫无血色。
许清阮心下一惊,匆忙上前。
“段淮序,你——”
冰凉的剑刃抵在了她的脖子上。
第21章
抬眼看去,此刻的段淮序神色冷厉,与之前的模样截然不同。
这是许清阮第二次见到他这般模样。
心猛地提起。
她颤声开口:“是我,我是许清阮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段淮序语气低沉,带着冷意,手中的剑却未松动分毫:“你不是听见了梁宸奕说的了吗?我在盛京的身份都是假的,你还信我?”
许清阮沉默下来。
过了片刻,她轻声笑了下:“可我从来就没信过你所提的身份。”
“你忘了吗?第一次见面时,你出现的时机便不巧,寻常人家哪里会那么容易被人追杀?”
抵着她脖颈处的利刃终究还是松了下来。
哐当一声掉落在地。
段淮序头靠在门板上,忽地又扯出一抹笑来:“所以,你还是会救我的对吧?”
他笑起来很好看。
即便此刻浑身带着血迹,也依旧很好看。
许清阮看着他,也不禁笑了出来:“这次,我再救你,你应该要回答当初的那个答案了吧?”
提及这个。
段淮序眸色一怔,似乎是想起来,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。
“我会告诉你的。”
许清阮仔细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口,拧了眉,原本准备送他回他府中。
可才扶起他,却听他张口说:“我不能回府,也不能让人知道我的踪迹。”
那就是要偷偷替他治伤了。
这进程她熟。
毕竟第一次,他同样是如此要求她的。
那时她将他藏在许府养了大半个月的伤,待他伤好后,只留了一封感谢信就消失无影无踪。
后来再见面。
就是他买下了她隔壁的府邸,以段淮序的身份出现在她身边了。
原本一开始许清阮还以为要与他装不认识。
可他却主动跟她说了话,借着要还她人情的理由,一步步与她相交熟悉。
只是对于他真正的身份,他向来只字未提。
许清阮虽有过好奇,却也从不多问。
两人就保持着表面的朋友之交。
真正熟悉,是在许清阮决定开盛春楼的时候,当时她为了开酒楼,受了不少挫折,有次还险些受了同行的打砸,是段淮序帮了她。
再后来,段淮序又替她为酒楼解决了不少麻烦,于是两人也就渐渐成了很好的伙伴。
有时候许清阮几乎要忘了他们之间的初见。
毕竟之后的这段时间,段淮序就如同一个最普通的富家公子,吃喝玩乐,无忧无虑。
直到今日这事,他又一次以她陌生的模样出现。
许清阮最终将他带回了许府。
将他放置在床榻之上,替他上药之时。
段淮序环顾周遭笑了笑:“这里倒是久违了。”
这些时日,他虽经常来许府,却也没理由要进府中卧房留宿,自然也就不曾进来看过这曾经待过的地方。
许清阮低头替他包扎伤口,不为所动。
她平静开口道:“这次过后,你要全权赔偿我盛春楼的损失,还要赔偿我停业几日的营收。”
“好。”段淮序笑。
许清阮又道:“除此之外,这些医药费你也要付清楚,我不白救你。”
“行。”
段淮序一一应下。
等处理完伤口,段淮序已经熟睡过去。
许清阮看了他一眼,端着血水离开。
见她出来。
院子里的管事上前来,看了她屋内一眼,随即将一封信交给她。
“小姐,这是贵妃娘娘给你的。”
第22章
自从许清阮在盛京独自立足后。
许玉婵便很少会主动插足她的生活,平日里除了半月一次的家信,鲜少会过问,但许清阮知道姑姑肯定是知道她如今的所有生活。
毕竟许府里的人都是姑姑安排的。
但许清阮都明白,姑姑表面上不对她热络,其实也是一种保护她。
就如姑姑所言,她不能成为姑姑的软肋。
这也是许清阮拒绝盛京各家求婚的重要原因。
她知道所有人看中的是她背后姑姑的势力,而她也不想给姑姑找任何麻烦。
同样也正是因为如此,许清阮才会独独与段淮序交好,毕竟段淮序同样孤身一人,并无势力。
许清阮回到屋里。
打开信件,入目第一句话却是:段淮序身份存疑,动机不纯,不可轻信。
心头咯噔一下。
许清阮转头看向了里间浑身是伤陷入熟睡的男人。
可姑姑的信中,再多的却也不再透露了。
看完信件。
许清阮如以往一样将信件烧为灰烬。
火光窜起,巨大的怒气和失望笼罩住了她。
直到手中信件化为灰烬。
她静静站在了段淮序床前,眸色深沉复杂。
过了许久,她深深叹了口气,转身离开。
隔日。
许清阮动身前往府衙,问询昨日段家那些被抓起来的管事。
“在盛京中,随意动用兵刃罪要关至少三月,他们也不肯交代携带兵刃事由,也不肯交代打斗原因,只能判处关押五月劳改。”
得到这个答复,许清阮并不意外。
她给狱头塞了些银子,前去探望。
见到许清阮,段府管事当即紧张问:“许姑娘,我家公子……”
“放心,他已无性命之忧。”
许清阮温声道。
听了这话,段府管事才彻底松了口气,当即跪下来就要道谢。
许清阮忙伸手拦住:“不必,我与段公子是朋友,这是我应当做的。”
“我家公子就麻烦许姑娘多加照料了。”
段府管事沉沉道谢,顿了下,随即又道:“另外,若是这期间有突发情况,九死一生之际,许姑娘可以吹响此哨,定能化险为夷。”
说着,他伸手将一枚玉哨递到了许清阮的手中。
冰凉的触感传至手心。
许清阮脑海中闪过昨日姑姑的信中的警告,犹疑之际,抬眼却对上了段府管事的视线,似乎看出许清阮的犹疑,段府管事眸色沉沉:“许姑娘,您放心,我家公子绝不可能伤害你。”
理智在脑中拉扯。
最终,许清阮还是收下了那玉哨。
离开牢狱。
却正好见到梁宸奕,他似乎是在外等了许久。
见到许清阮出来,他沉眸上前来。
“你是来看望段家下人的?”
许清阮并不否认:“他们在我店里出的事,我过来询问一下,理所应当。”
“可我都同你说了,那段淮序不是什么好人!”
梁宸奕眉头紧蹙。
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,他反应过来,冷声问:“难不成,你知道段淮序在何处?”
“不知。”
许清阮深吸口气,“世子请便,我要回府了。”
说完,她绕开梁宸奕转身离开。
可紧接着。
梁宸奕却踏步跟了上来。
“许姑娘,我想去府上拜访一番,可好?”
第23章
许清阮的脚步顿住。
“世子自重,盛京中人人皆知我许府独我一介孤女,你我之前又有订婚流言,如今若被人见你出入我府中,莫不是要被人说闲话去?”
这话她说得冷漠。
梁宸奕听得刺耳,心口更是堵闷不已。
自幼他便是众星拱月,何曾被人这般嫌弃过?
可偏偏是她,偏偏是许清阮。
梁宸奕心有不甘,却不想如她愿放弃,不觉冷声反驳:“外人流言,何必在意?莫不是许姑娘还在意我不成?”
闻言,许清阮露出几分诧异,她实在是没想到梁宸奕还能说出这种话来。
她没有多说什么,默认他随自己入府。
抵达府前。
正要入府之际,侯府却突然来了人,将梁宸奕拦住:“世子,老夫人唤你回去。”
梁宸奕神色一顿,“我晚些自会回侯府。”
说着他坚持要踏入许府。
见状,侯府下人心一横,再度上前拦住了他,直白坦言:“世子!老夫人交代了,绝不能让你踏入许府一步,不想让你再跟许姑娘扯上一点关系,重新污了侯府好不容易清净的名声!”
梁宸奕的脸色难看至极,又羞又愧,下意识看向了许清阮。
以祖母的性子,能有这番举动毫不意外。
“清阮,这话是……”
他试图解释。
可许清阮只是轻笑:“世子,我说过的,你不该来我许府,你瞧,你不在意流言,可你祖母在意,你身后的侯府在意。”
“我最后同你说一次,我们不合适,你就该做你的侯府世子,日后继承侯府成为侯爷,可我一介孤女,配不上你。”
“你再纠缠于我,除了能让你自己心安之外,并不能让任何人顺心。”
“我因此烦扰,侯府也因此担忧,外人更加是看了笑话去。”
“所以,何必呢?”
她字字坦然落下。
梁宸奕神色暗淡了下来,他张张嘴想反驳,却发现自己似乎竟无从反驳起。
最终,他还是没能跨过许府门槛。
“清阮,终有一日,我会重新扫除我们之间的障碍,让你重新接受我的。”
他身影远去。
许清阮的眉头却未曾松懈下来,她长长叹了口气。
她一听梁宸奕最后那话,便知道他根本就尚未明白她真正所想。
日后他总会明白的。
如今首要之事……
还是府中那位。
许清阮进了府,一路朝着最里处的屋子走去,管事正迎面走来,见了许清阮低头行礼:“小姐回来了。”
“嗯,他今日如何?”许清阮张口询问。
管事是姑姑派给她最信任之人,因此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,收留段淮序之事,她都未曾瞒过管事。
“段公子今日早上醒来,老奴已经替他换过药,也送了些吃食过去。”
“不过段公子似乎心事重重,说想独自休息,老奴便没有打扰。”
管事一一告知。
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
许清阮点点头,便朝里屋走去。
既然段淮序醒了,她倒是有不少问题想趁此机会问个清楚。
第24章
进了房间。
许清阮妥善关上门,疾步走向床榻。
“段淮序!你醒了是不是该回答我……”
见到了无踪影的床榻时,所有的后话戛然而止。
许清阮眸色大震,巨大的怒气与被戏耍感油然而生。
段淮序竟然跑了!
第一次他也是突然消失无踪影,可那时他好歹是养好了伤才跑,这次竟然在第二日便溜了!
他就这么不敢回答她的疑惑?
许清阮眸色冷凝,她倒是想看看,这次他是否还会跟上次那样厚脸皮重新出现。
床榻上留了一封信。
许清阮走过去,将其拆开。
见到里面的内容时,她气笑了。
只见信纸上寥寥数语,没有一句正经话,尽是些插科打诨的混账话。
最后一段他写:
清清,你昨夜要求赔偿的数目我今日算了算,实在太过巨额,你知晓的,我这人只懂吃喝玩乐,家底虽丰厚,也经不起我这样玩。
思来想去,既然赔不起,我也只能以身相许了。
不过我此刻这身子又弱得很,怕你嫌弃,就先回去补补身子。
日后再见,定还你一位康健富有的相公。
“……”
许清阮盯着那信纸久久无言,饶是想象着有段淮序那张俊美的脸念出这些话,她也实在是受不了。
也不知道他是从何处学来的这些浪荡话,实在叫人恶心。
她毫不犹豫将信纸烧成了灰烬。
看着床边只剩残渣的药碗,眸色不禁还是露出几分担忧。
她明白,段淮序这次恐怕是真的遇上了难处,不然不会在这种重伤时刻还要离开。
但仔细想来,她又确实对他一无所知。
也自然无从得知他的近况。
她摸着身边的玉哨,不禁无奈叹气。
看来明日要将这玉哨还给段府管事了。
许清阮也确实再度去了牢狱,想将这玉哨还回去。
不过才到牢狱说明来意,那狱卒便说:“段府所有人昨夜便被人接走了。”
“接走了?这是何意?”许清阮一愣。
狱卒摇头:“具体情况我也不知,但是是被宫里的御林军来人带走的。”
宫里的御林军将段家下人押走的?
许清阮心头一颤。
记起姑姑信中的警告,心底不禁升起一股寒意。
忽地,她记起前世一桩朝廷大事。
当时说是有敌国皇子潜入盛京,试图刺杀陛下,后来被三皇子识破揭露,设陷将那群敌国人一举打下。
难道……
许清阮心寒至极,不敢再细想。
段淮序若只是普通的家世复杂,她信他救他,可若他真是那敌国皇子,自己的好心便就成了叛国帮凶!
她自然希望段淮序是好人,可如今种种迹象,让她心犹如沉入不见底的深渊。
回到府内,当天下午。
京中府衙便大肆宣扬布告,说是三皇子抓获了敌国奸细!
许清阮听着,神色恍然。
哪有这么巧的事,早上御林军从牢狱调走段家人,下午便传来奸细落网的消息?
看来段淮序恐怕如今已是凶多吉少了。
许清阮接到三皇子请柬,说是设了庆功宴,邀她前往。
接到请柬,许清阮的手心却冒了汗。
自己与三皇子素未谋面,他为何要邀她?
第25章
准备前往三皇子府邸时。
许清阮心生忐忑,她想,自己与段淮序的朋友身份,三皇子起疑也是正常,她虽救过段淮序,却从未有过其他心思,只要自己实话实说,应当也不算什么大事。
只不过,她怕的是连累姑姑。
不管如何,许清阮已下定决心,若三皇子真要怪罪,自己便一力承当,不能让姑姑受影响。
这般想透了。
她也就坦然不少,上了马车前往。
抵达王府。
许清阮在丫鬟的陪同下入府。
府中假山流水环绕,气派热闹。
在门口迎客的是三皇子的夫人,许清阮此次前来,府中宾客众多,按礼仪她戴着白纱斗笠,交过贺礼后便由王妃领去内院女子所在处,只等开宴后再重新到宴厅。
她规矩行礼:“王妃,小女是许府许清阮……”
刚自报姓名。
却见王妃神色露出几分诧异,当即拉住了许清阮的手亲昵道:“原来你就是许姑娘,久闻大名。”
许清阮一怔,她不知王妃从何能知道自己的名字。
难道是三皇子……
这样想着,许清阮心口骤然一沉。
随即又听王妃笑道:“你与世子之前的婚事也算是盛京一大奇闻了,后来又听说你还独自撑起了许府,还经营起酒楼来,我那时便想,你这女子不简单,日后我定要见上一见的,没想到今日总算是有机会了。”
王妃言谈间并无敌意,言笑晏晏,看起来十分和善的模样。
许清阮心头的恐慌也在这话中莫名消散。
身后传来一名温润男声:“夫人,你别吓到许姑娘了。”
下一刻。
许清阮便见周遭所有人纷纷朝男人行礼。
她匆忙跟着行礼:“见过三皇子。”
能在府上让所有人都行礼的人,除了三皇子也并无其他人了。
三皇子长得面冠如玉,长相俊朗,十分和善。
但不知为何,许清阮见了却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受来。
只是这股熟悉尚未抓住,很快便消失。
“不必多礼。”
三皇子抬手,随即却是对许清阮笑了笑:“许姑娘,希望你今日能过得愉快。”
他态度温和良善,可听在许清阮的耳里,莫名提心吊胆。
或许是她自己心虚的缘故,总觉得三皇子这是话里有话,像是在警告她什么似的。
其中自然也包括侯府的三小姐梁宁宁。
从前在侯府时,梁宁宁与她闹得本就不算愉快,此刻见了面,梁宁宁也就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。
但好歹如今许清阮的身份不一般,梁宁宁也不会主动过来与她多说什么。
两人对视一眼过后虽相邻而坐,却俨然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。
许清阮客套地跟其他几名相识的世家小姐打过招呼后,便兀自坐着,不多言。
梁宁宁却不一样,她的身旁凑了不少世家小姐,聊得欢快热闹。
“听说那位久居宫中鲜少露面的六皇子,今日也要过来呢。”
“宁宁,你不是说之前偶然入宫见过六皇子一面,他当真长得如谪仙?”
第26章
世家小姐们带着兴奋的询问声入耳。
许清阮神色淡淡,并不太敢兴趣。
这位六皇子她倒是也久闻大名,听说是先皇后留下的唯一子嗣,然而由于是早产儿,自幼体弱多病,因此皇帝和太后皆对其更是疼爱有加,始终带在宫里养着。
其他皇子在及冠后皆会在宫外落府,唯独这位六皇子,成年后也依旧留在宫里。
在许清阮前世一生的记忆中,倒似乎跟这位神秘的六皇子有过几次会面,只不过皆是阴差阳错隔了遮挡物,谈过几次话,却未曾真正见过面。
她脑中始终环绕着三皇子那句话,琢磨着他到底有何深意。
这时,梁宁宁的声音带着几分娇羞传来:“六皇子长得自然是好看的,是我见过的这世间最好看的男子了,所谓的貌比潘安在我心底便是如此了。”
“当真?会比梁世子还要好看吗?”
身旁其他小姐好奇问。
梁宁宁沉吟半晌,随即道:“虽然这么说对不住我兄长,但在我眼里,六皇子确实比我哥哥要好看些的。”
此话一处,周遭的世家小姐当即惊诧不已。
在她们眼里,这盛京中,梁宸奕的才貌当是举世无双。
可如今身为梁宸奕亲妹妹的梁宁宁却说,那六皇子竟然比梁宸奕还要好看。
那不知要好看到什么地步了。
一群小姑娘眼里满是期待。
许清阮听着,心思却有些飘远了去。
若真提及长相这一点,梁宸奕确实是数一数二,但段淮序若非是敌国奸细,单论长相,长得也算是祸国倾城之貌的,只不过他那不着调的性子叫人容易忽略他的容貌,让人觉得不靠谱。
许清阮长长叹了口气,仔细想来,自己也算是吃了他这貌美的亏,被他迷惑了去。
她承认,她确实是看他这长相这性子,便总觉得他不至于是多坏的人。
哪能知道,他竟偏偏是最坏的人。
光是想到这一点,许清阮就气得牙痒痒,自己活了两世,没想到居然还能被这种小白脸骗得团团转!
许清阮端起身旁的茶杯,喝了一大口才算是平息心中怒火。
等了一会儿后。
王府下人过来,恭敬请她们前往宴厅。
开宴了。
许清阮跟着众人一同前往,按理说,她身为名不见经的许府孤女,应当是被安排在相对靠后的位置才是。
可她眼见着梁宁宁都已经坐下了,而带领自己落座的丫鬟却还在往前走去。
许清阮心头一紧,忍不住低头看了看周遭。
梁宁宁向她传来了揶揄的视线:“这怎么还未找到席位,莫不是有些人不请自来没有席位坐吧?”
许清阮抿唇不言,这时却听身旁领路的丫鬟开口:“许姑娘,请随我来,王妃特意交代过的,您的席位还要往前。”
周遭安静下来,梁宁宁的脸色也变了变。
这再往前,可是贵宾席了。
第27章
梁宁宁的嘲讽没了声,带了几分嫉恨。
她小声嘀咕冷笑:“还不是有许贵妃做靠山,否则谁会高看她一眼?”
周遭噤声无人敢多言。
许清阮被领着继续往前。
心里却并不多愉快。
三皇子是如今极有可能立为太子之人,权势之高早已不需要仰仗拉拢任何人。
而前世,三皇子也确实成了太子,在许清阮的记忆中,姑姑和三皇子也并非有过多私交。
也就是说。
三皇子完全没必要因为姑姑对她这般照顾。
唯一有可能的便是,段淮序那事了。
许清阮一颗心不禁高高提起。
“许姑娘,请落座。”丫鬟毕恭毕敬将她带到了前方。
许清阮看了一眼,这位置距离三皇子所在的主位只隔了一个位置。
而隔的这个位置。
正是那位久居宫内的六皇子。
她何德何能,竟能与皇子同席?
可王妃如此安排了席位,许清阮也只能硬着头皮在这里坐下。
旁边六皇子的位置还是空的。
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,端坐在位置上。
抬眼看去,对面也渐渐落了人。
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。
在她的对面,落座之人竟是梁宸奕。
两人对上视线,皆是一愣。
梁宸奕显然也有些诧异,在看见她时,落座的动作都顿了一下,似乎对她会在此处落席感到诧异疑惑。
许清阮只淡淡朝他点头笑笑,很快就移开了视线。
但她却能感受到梁宸奕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。
对面的梁宸奕迟迟未收回目光,实在忍不住才叫住王府的下人问了一句:“今日这席位是王妃亲自安排的吗?”
“是的。”下人回答。
梁宸奕蹙了蹙眉,随即又问:“王妃与对面的许姑娘之前可有私交?”
“不曾,今日乃初次见面。”
得到这个答案。
梁宸奕神色不禁露出几分不解。
既然如此,许清阮为何会坐在这个位置?
思来想去没有头绪,梁宸奕索性也就不再多想,只稍稍看了她一眼后很快移开了视线。
他想,既然王妃有此安排,定然是有她自己的顾虑。
周遭的人渐渐入席。
这场宴席也开始步入正轨。
许清阮始终端坐着,她旁边的位置却始终空着不曾落人。
而后排梁宁宁一行世家小姐自然也跟着往这边看过来。
她们先是看了一眼许清阮,露出几分诧异后,最终还是落在了那空荡荡的六皇子席位上。
说是身子不好,旧疾复发,恐怕是来不成了。
后排的梁宁宁一行人眼底的失望显而易见。
许清阮侧目看了一眼空座,很快收回目光,并未多在意。
开席期间,歌舞升平。
正热闹之际。
门口骤然传来一道清冽男声。
“三皇兄!真是抱歉,我来晚了——”
在这宴席,能喊三皇子做皇兄的,除了六皇子也没有别人了。
一时间。
所有人的目光当即朝门口声源看去。
第28章
听见声音的那一刻。
许清阮的神色便微僵,原因无他,而是她听着这六皇子的声音,太过耳熟。
荒诞的猜测自她心底油然而生。
待抬眼看去,见到门口那张熟悉的俊朗面容时,她的眸色骤然冷沉下来。
随身丫鬟夏衣不禁也露出诧异:“小姐,这不是段公子吗?”
“慎言,他是六皇子。”
许清阮呵斥完,仰头喝下杯中酒,目光却落在了那缓缓被推进来的男人身上。
段淮序坐着轮椅,气色看起来并不大好。
原本高悬的心落了定,随即却又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气来。
许清阮一方面松了口气,毕竟段淮序不是什么坏人,可另一方面却难免觉得生气。
主位的三皇子起身,去迎六皇子,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与无奈。
“六弟,你身子还未好利索,不过来也无妨的。”
“三皇兄,你就让我出宫透口气吧。”
六皇子笑着应答。
很快,三皇子亲自推着六皇子的轮椅朝前方走来。
这一刻,许清阮才明白自己为什么见三皇子会眼熟,原来他们兄弟二人,眉目间有六分相似。
而在她对面的梁宸奕将她所有反应尽收眼底,心口猛地往下沉。
段淮序以六皇子的身份出现的这一刻。
直到这一刻,他才算是明白为什么自己查不到段淮序的底细,也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带人抓的段家人,会被御林军全权接手。
他倒是不曾后悔,即便是再来一次,他还是会去查,会去插手。
但……他慌的是许清阮。
见她此刻这反应,显然也是被段淮序蒙蔽,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。
思及过往,许清阮应当是最忍受不了欺骗的。
如今段淮序骗了她,她应当是不会再与他多有干系了。
可梁宸奕却记起那日段淮序的话,听那意思,段淮序似乎对清阮是有想法的。
若是之后段淮序以皇权压她。
她该如何……
光是想到这些,梁宸奕只觉脑子里像是缠绕了一团乱麻,无法理清。
再回过神来时,段淮序已经来到了许清阮的面前。
两人对上视线。
段淮序眼中笑意微顿,随即却是带了几分疏离客气:“许姑娘,这段时日多谢你的相助。”
说完后,他便连看也不看她,被人搀扶着入了旁边的席位。
只有三皇子在旁笑呵开口:“许姑娘,今日邀你入贵宾席,也是为感谢你,听淮序说,要不是有你这段时日相助,又借他那盛春楼设陷阱,我们也无法这么快将那奸细落网。”
“我六弟对你隐瞒了身份,又假意与你结交,这心底实在过意不去,便趁着今日设宴,特地请你来款待一番,还望你莫要同他多计较。”
那态度架势,仿佛说段淮序似乎只当她是他伪装身份时的过客,并未带多少真心。
许清阮一时怔住,心口莫名堵闷。
她语气不禁也带了几分冷意:“小女哪敢同六皇子计较,能帮得上您,乃小女之大幸。”
旁边的段淮序看了她一眼。
随即却听许清阮又道:“但有一事,之前六皇子承诺过小女的赔偿,不知是否还作数?”
话落,她目光沉沉看向了段淮序。
第29章
段淮序别过了眼神,脸上带着疏离笑意。
“许姑娘放心,我承诺过的,自然会赔。”
“那小女便谢过六皇子了。”
许清阮淡淡欠身,很快也就不再看他。
在他说出第一句话时,许清阮就已经了然,既然他要与她拉开距离,那如愿便是了。
也是,他是高高在上的六皇子,怎会这么轻易跟她这一介孤女真心交朋友?
宴席到后面。
不少宾客已然起身互相聊天敬酒寒暄。
许清阮坐在位置上,见到梁宁宁和几名世家小姐上前来,与段淮序交好。
就连向来跋扈的梁宁宁也端了淑女模样。
“六皇子,幼时在宫中我掉了玉坠,是你捡到还我的,一直想寻机会感谢您,如今小女以茶代酒,敬你一杯。”
段淮序懒洋洋靠在座椅里,听见这话,那双桃花眼眨巴着带着盈盈笑意。
“我记得的,你是侯府的梁三小姐,当初不过举手之劳,莫要放心上。”
“如今我身子不好,喝不得酒,不知能否也以水代酒?”
他对每个人都很温和耐心,体贴周到。
不时还能逗得几名世家小姐笑出声来。
许清阮坐在旁边,莫名觉得刺耳。
耳听着段淮序不知又讲了句什么笑话,那笑声更浓切。
许清阮再听不下去,起身来。
已经有不少宾客开始道别离去。
许清阮便也上前去,朝王妃开口道别:“王妃,今日您的邀约小女十分愉悦,时候不早了,便不多留了,小女……”
听出她的道别意向。
王妃往她身后的某个位置看了一眼,“许姑娘可否多留一下,晚些我们有些感激礼想单独送礼。”
许清阮不傻,王妃看的方向正是段淮序所在的位置。
可此刻确认段淮序的身份过后,许清阮也已经不再想与他有过多牵扯了。
因此她笑笑:“感谢王妃费心,若是因为之前助六皇子之事的谢礼,小女受之有愧,小女不过是尽了分内之事,也只是对友人基本的信任才阴差阳错助了三皇子一臂之力,此次宴席已经受宠若惊,再多的,小女实在受之不起。”
王妃怔住片刻,还想再说些什么时。
却听一道声音插过来。
“许姑娘是要回去了吗?正好我也要回侯府,不如一道走?不然你一介女子,单独回府也实在叫人不放心。”
许清阮眉心微蹙,可回头看见段淮序后,她思虑片刻,却是点头:“那便多谢世子了。”
两人对话间,王妃终究没再多说什么,只得放人。
梁宸奕去领梁宁宁一同走时,隐约还能听见梁宁宁的不满抗议。
直到到了门口,见到许清阮。
梁宁宁当即恍然,忍不住瞪了梁宸奕一眼:“兄长,你未免太过分,为了你自己的幸福,竟要弃妹妹的幸福不顾?”
“胡言乱语什么?”梁宸奕不自在地低斥,随即看了一眼许清阮。
许清阮却当没听见般,率先上了马车。
而旁边的梁宁宁虽依依不舍,却也未要多留,只是轻叹。
“本来就是,这六皇子身患绝症,本就见一面少一面,你还不让我多看看。”
第30章
登时。
许清阮身形微顿,露出几分诧异。
回想片刻,她神色又恢复了几分淡然。
想来段淮序虽然确实身弱了些,可哪里像是绝症之人的模样?
前世,也从未听说六皇子英年早逝的消息。
很快命管事驾车回府。
途中。
她能感受到,梁宸奕驾马在她车外不紧不慢跟着。
梁宸奕先开了口:“清阮,你之前是否也不知六皇子的真实身份?”
“嗯。”
许清阮回了话,却有些无奈,“若早知他是那般高不可攀的人,我哪能那般肆无忌惮跟他结识,我之前还让他做了我的新酒试喝,现在想想,也算是庆幸我那些酒没让他喝出问题来,不然我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。”
这话不经意间表露了她如今的态度,显然是要跟段淮序拉开距离。
想通这点,惹得梁宸奕带了几分笑,他似乎倒是心情极佳。
他不禁附和笑:“也是,谁能想到陛下那般宠爱的六皇子会用这样玩世不恭的身份出现,也难怪我当初没能查到他的真实身份。”
许清阮笑了笑,却并没有再多说话。
车帘挡住了她,梁宸奕看不见车内场景,一时有些琢磨不透。
直到一阵风刮过,他看见车内许清阮靠着马车窗边,闭着眼,似乎是睡了。
宴席间喝了酒。
风一吹,她就犯了困。
等许清阮再清醒过来时,马车已经停在了许府门口。
她回过神来,由丫鬟搀扶着下了马车。
许清阮看了一眼梁宸奕,缓缓道谢:“多谢世子相送。”
“累了吧,赶紧回府歇着。”
梁宸奕向她笑了笑,也未多留,很快带着梁宁宁往侯府的方向离开。
看着梁宸奕的身影消失在视野。
许清阮在原地又站了许久,最终疲惫至极地长叹了口气,转身回府。
许府大门也随之紧闭关上。
或许是在马车上休息过一会儿,回了府,许清阮倒是更清醒不少。
进了内院。
小厮上前来,再度递上信:“小姐,贵妃娘娘送来的信。”
许清阮接过。
回到屋内,再度打开。
姑姑大抵也是知道了三皇子邀请她的事,向她坦言了段淮序的身份。
在信的最后,姑姑说——
阮儿,六皇子来寻我聊了聊,向我替你传达了歉意,你不必为此介怀,他确实事出有因,无奈之举。
另外,虽你与六皇子结交姑姑并不反对,可你若是对他付出真心,想与他共结连理,姑姑却还是不太同意的,六皇子其人相貌品行自是不必说,可唯独他身弱,实在并非夫婿良人所选,劝你三思,莫要辜负自己后半生。
许清阮收起信来,耳尖泛起热度。
姑姑这言下之意她听得明白,无非就是觉得段淮序活不久。
可……
她又从未想过要嫁段淮序!
许清阮实在是无奈至极,自己是与段淮序要好,也确实拿真心相待,可最多不过是知交之情,不参男女私情的。
因此看见姑姑这信中所言,不禁哭笑不得。
思来想去,她到书桌前,点了烛火。
开始给姑姑写回信。
写完后,正要装信封。
门口骤然传来叩叩敲门声。
“清清,是我。”
第31章
段淮序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。
带着几分心虚与讨好。
许清阮动作一顿,随即冷了语气:“夜深了,小女不便见外男,六皇子还是请回吧。”
听见这话。
门外的人影顿了顿:“清清,你生气了?”
“六皇子多想了,只是实在于礼不合。”许清阮坚持道。
门外便再没有了声音。
段淮序咳嗽了几句,不再多说。
听动静似乎是离开了。
许清阮松了口气,继续将信纸装好,交给管事后,起步回房间。
却在到门口时,陡然停住了脚步。
只见段淮序环腿坐在她房间门口,苍白的脸上眸色猩红。
“你怎么还没走?”许清阮有些诧异。
段淮序抬眼执拗看她:“我走了,你恐怕只会对我误解更深,我不想让误会留过夜。”
这话让许清阮心念一动。
最终还是打开了门,让他进来。
段淮序身子似乎确实没能恢复好,进门时还踉跄了下,许清阮扶着他才落座。
“你晚上参宴时还坐着轮椅呢,怎么现在……”许清阮有些担忧。
“那是装的。”
段淮序跟她说道。
许清阮的话一时堵在了嗓子眼,她瞪圆了双眼,“那你现在?”
“现在不是装的,”段淮序忙不迭摇头,“我确实身子还未好,但没到那样严重的程度,去参宴时那样,不过是装给有心之人看的。”
‘有心之人’这四个字不难理解。
许清阮好似明白了什么,权势斗争何其复杂,段淮序生在皇家,难免陷入尔虞我诈中,要隐藏本心真意。
她神色一顿,脑中忽地也明白过来什么。
而段淮序也在这时将她的猜测确定。
“所以我今日在宴席上与你拉开距离,也是装给有心之人看的,这样说,你可明白?”
许清阮沉默不语,她明白,怎么能不明白呢?
姑姑也是这样对她的。
段淮序的身份,自然如此。
若是被人知道六皇子与她交好是真心,那他们之间会传出的流言蜚语倒都算是小事了,更是会让有心之人联想到姑姑与六皇子的关联。
这不仅仅是她和段淮序之间的交情,更是牵扯巨大的势力之争了。
因此,段淮序疏远她才是对的。
这些其实给多些时间,许清阮或许明日一早自己也能想通。
她没想到段淮序会特意过来解释。
“我知道了,我不怪你的。”
“你身上有伤,还特意过来,不怕被人知道?”
大抵是看出许清阮的神色是真的没有生气了。
段淮序的神色也轻松不少,他勾了笑:“无妨的,来见你,总归是要风雨无阻的。”
“你又来贫嘴了。”许清阮无奈看他。
段淮序轻哼:“哪里是贫嘴,我可是真心的,再说,日后我白日里不能再跟以前一样光明正大见你了,就只能偷偷摸摸来见你了。”
听他这意思……
许清阮神色大为诧异:“你不会以后都要暗地里来找我吧?”
“有何不可?”
段淮序目光无辜又炙热,含了几分调笑。
“毕竟我之前信中可说了,要对你以身相许的。”
第32章
有时候,许清阮真是对他这种玩笑实在是无可奈何。
若非她深知他秉性。
怕是要被他这副模样骗了无数回了。
“你之前还说要回答我的问题呢!”许清阮懒得理他。
段淮序一愣,记起来,随即叹口气坦白:“你说我第一次认出你来的事?还记着呢?我那时是在许贵妃那里见过你的画像,当时便认了出来,但我从未有心接近你,那次确实是意外,后来是不得已。”
这般解释,许清阮倒是信的,她沉默一会儿,兀自揭过话题:“你之后是不是要回宫里去了?”
“不回。”
段淮序却是摇摇头,他道:“今后段府就是我日后的王府了。”
许清阮却是一怔。
“皇子在外设府需成家,你……”
印象中,前世段淮序始终未曾在外设府。
段淮序只是笑,目光灼灼盯着她看:“父皇特批我未婚设府,不过要是你愿意,我自然也能成家。”
“行了,你少拿我打趣。”
许清阮只信了他前半句话。
见状,段淮序眼底暗了几分,欲言又止半晌,却在抑制不住的咳嗽中彻底没再多提这事。
他只笑道:“但我确实需要在宫中休养一段时日,这期间,你莫要太想我。”
许清阮本能地忽视他后面的话,点点头。
随即她记起之前段淮序时不时消失一段时间的事来。
“之前你消失的日子是不是也都是回宫了?”
段淮序点点头:“我自幼身子弱,每月需回宫泡药浴针灸,不然命不久矣。”
许清阮一时怔住。
她原本以为宴席上听见说他有绝症是流言,如今听他这么说,竟倒像是真的。
“你这病,可痊愈吗?”
段淮序眼底闪过些什么,旋即却又恢复成不正经的模样:“怎么,你担心我无法以身相许?你放心,为了你,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。”
“说真话。”许清阮瞪他一眼。
看出她神色间的认真。
段淮序只好收敛了玩笑神色,随即道:“我这病听太医说是从娘胎里带来的,暂时没寻到根治之法,从小到大父皇已经替我寻了不少神医,还是没能寻到痊愈之法,只能靠药维系,但只要修身养性,每月定时休养,这身子活也能继续活下去。”
“这几个月,我还以为你只是懒散了些,没想到你是身子原因。”许清阮有些无奈。
段淮序一时哭笑不得:“也没那么弱,我除了病发之时,其他时候也是跟你相处那般正常。”
这样一说。
许清阮也才松了口气。
凌晨之际。
段淮序便离开了许府。
看着他熟稔翻墙离开,许清阮无端生出两人像是在偷偷摸摸做见不得人的事的念头来。
实在是荒唐。
如段淮序所言,隔壁的段府翻新,换上了王府的牌匾。
许清阮神色淡淡,视线并未在上方多留。
而段淮序本人并未在府中出现,应当是回宫休养去了。
日子一天一天过去。
盛春楼在修缮过后,重新开业。
许清阮又回到了以往忙的时候,只是偶尔会怀念段淮序替她试酒的时刻。
但她心里也明白,虽然那晚段淮序来跟她说了那么多,可他们两人身份到底悬殊。
饶是她依旧能将他当挚友,他们也无法再回到过去那般无所顾忌的时候了。
许清阮从盛春楼看完账本回来已经天黑了。
回到府中,管事恭敬上前。
“小姐,宫里来了令,许贵妃生辰日许你进宫作陪。”
许清阮的神色一怔,却并无欣喜。
第33章
许清阮清晰记得。
姑姑的第一个孩子,便是在她的生辰宴上失去的!
其中具体事宜她却并不太清楚。
因为那日,她本要进宫,却恰逢感染了风寒,于是被侯府老夫人阻止,那时她自己也怕将病气带入宫中,惹来麻烦。
于是最终就在侯府待着,然而没想到当天下午,她便得知宫宴上,姑姑失去了她入宫后的第一个孩子。
后来她曾去打听过消息,只隐约得知这事与后宫争宠相关。
更具体些,似乎与现皇后有关。
有人说是宫宴上,皇后故意让姑姑献舞,结果地上恰好有水渍,姑姑摔了一跤,身下当即血红一片。
这个时候,众人才知,原来姑姑有了身孕。
后来许清阮去看望姑姑时,见姑姑伤心之色,也就没多问,不想再触及姑姑的伤心事。
但她确认的是。
在这次小产前,姑姑是并不知道她自己已有身孕之事的。
许清阮心下一沉,既然今生姑姑进宫之事提前了,那怀孕之事,是否也同样提前了?
然而不管如何。
这次姑姑的生辰宴,她定然是要去的。
这么打算着,也不知是命运使然或是意外。
临入宫前一日。
向来身子康健的许清阮竟莫名头昏脑涨,发起热来。
竟是跟前世症状一模一样!
如果说之前她还有些不太确定,如今身体的症状却让她无比确认,前世之事与现在相印证了。
前世。
姑姑就是从这次失去孩子过后,心态和身子都受了损,最后红颜早逝。
后来就连御医也说,姑姑郁积的种子便是在这初次小产时留下的。
如今重来一次,她一定要护住姑姑。
管事担忧上前来问:“小姐,你身子不佳,明日宫宴不如就推了吧?”
许清阮摇摇头。
“我要去。”
她忽地想起,很久之前,段淮序送了她一些药丹,其中一瓶,似乎就有能让人短暂精神百倍的药物。
只不过当时他似乎说有副作用,至于是什么,她却有些记不起了。
但总归不是什么致命的。
如今没有别的法子,许清阮去翻出了那瓶药来。
隔天,出发之际。
许清阮不做犹豫将其服下。
不过片刻,她当即感受身轻如燕,难受症状尽数消失,甚至比过往还要再精神。
倒是没骗她。
许清阮整装齐发,前往宫宴。
在宫门前下马车入宫。
正好碰见侯府一行人同样入宫。
梁宸奕见了她,神色一喜,踏步要上前来。
尚未跨出一步,却听侯府老夫人沉沉喊了一句:“世子,注意举止。”
警告声让梁宸奕到底还是有所顾忌。
他最终只深深看许清阮一眼,没再过来。
而老夫人只轻飘飘睨过来,高仰头离开了。
许清阮并不放心上。
入了宫,她跟着宫使前往姑姑宫中。
路过御花园时。
迎面正好走来一行人,笑声入耳。
正是几名皇子并肩而来,段淮序便在其中。
多日不见。
段淮序的脸色已经恢复红润,看起来不似过往那般虚弱。
两人相视一笑后,并未多言,错身而过。
许清阮一心惦记着姑姑的事。
自然也并不知道,擦身而过后,段淮序的脚步一顿,神色忽地僵住。
他自幼嗅觉灵敏,可刚刚那是错觉吗?
他怎么会在清清身上嗅到了那醒神药的药味?
第34章
段淮序眉头微蹙,回头深深看了一眼。
身旁的皇子疑惑问:“六弟,怎么了?”
“没事。”
段淮序不动声色收敛眼中疑惑,与他们并肩前行离开,心里却留了个心眼。
玉华殿。
许玉婵刚换上新做的锦服,拧起了眉头,却又有几分不解,这新衣不过是半月前刚制好,当时自己穿还显宽松,如今怎么竟有些紧,难道是自己又胖了?
但她此刻要忙的事多得很,也就不将这事放在心上。
听闻阮儿进宫来了。
许玉婵忙不迭起身去迎。
许清阮踏入殿中时,规矩行了礼,眼神克制地看了姑姑的腹部一眼。
宫中行事说话皆要小心,许清阮也并未直白跟姑姑坦言,只想着时刻陪着姑姑,只要让姑姑安然度过今日,这孩子或许就能保住了。
因此见了姑姑后,许清阮一刻不离。
许玉婵不禁都透了几分无奈:“你初次入宫,难不成就不想跟其他人一样到处逛逛瞧瞧?”
“不,我只想陪着姑姑,多见见姑姑。”
许清阮挽着姑姑的手,忍不住撒娇。
也只有在姑姑面前,她才能真正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。
许玉婵摸着她柔顺的长发,也没多说什么,只宠溺笑着,随她去。
许清阮看着姑姑,心不禁一紧。
“姑姑,今日是你生辰,你不开心吗?”
不知为何,姑姑虽然看起来很开心,可那笑意未达眼底。
闻言,姑姑一怔,却是摇摇头:“没事的,姑姑开心,见到阮儿,姑姑怎么会不开心呢?”
显然,姑姑不愿多说。
许清阮怔愣许久,也就不再多问。
在殿中待了不久。
受陛下之令,姑姑的生辰宴正式开始。
许清阮的位置安顿离姑姑很近,这让她也不禁松了心,这样若是有什么情况,自己也能第一时间护住姑姑。
开宴不久。
皇后开了口:“今日妹妹生辰宴如此热闹,听闻妹妹舞技绝佳,不知今日能否一见?”
话音落地,殿中安静无声。
没人敢多言一句话。
许贵妃的生辰,却让她亲自献舞,谁人都知过分不妥。
可偏偏一向宠爱许贵妃的陛下此刻竟然不发一言,没有陛下撑腰,皇后之令,许贵妃亦是无可奈何。
眼看许玉婵僵硬着脸色正要起身。
许清阮猛地站起来上前去:“陛下,皇后娘娘,小女愿献丑一曲,恭贺姑姑生辰大喜。”
原本就静寂的殿中,更是能听见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。
许玉婵眸色一紧,朝许清阮使了个眼色,紧张朝皇帝下跪:“陛下,臣妾侄女不懂事,实在失礼,还请……”
话才起头,却见陛下威仪十足的神色微顿,他抬手打断了许玉婵的话。
皇帝将目光落在许清阮的脸上,带了几分好奇。
“哦?你就是许贵妃的侄女,那位跟侯府退婚的许清阮?”
陛下亲口提了她的名字,这倒是让许清阮大为震惊。
她垂眸跪下:“是。”
皇帝认真凝视着她,随即将目光从台下梁宸奕的脸上扫过,又落在了段淮序身上。
半晌,他收回目光。
“行吧,就由你来献舞助兴。”
第35章
得到陛下的许可。
许清阮总算是松了口气。
她起身到了台前,与乐师提过曲目后,随即伴随乐声翩翩起舞。
悠扬清亮的乐声传来,许清阮身姿轻盈,长袖翻转,确实叫人看得赏心悦目。
一曲结束。
有陛下领头,殿内掌声不断。
显然,这场舞叫陛下看得满意了。
许清阮躬身行礼:“陛下,献丑了。”
“这孩子实在是谦虚!”皇帝笑了笑,看向了身旁的许玉婵,“你这侄女倒有几分意思,之前怎么从未听你说过她还有如此才情?”
“她不过随便学学皮毛,陛下过誉了。”
许玉婵低头只这么回。
她态度显得有些平淡了,皇帝眼中的笑意淡了几分,他看着许玉婵,眸色泛起一抹深意。
此刻的许清阮心中却是欢喜的。
既然自己替姑姑跳了这支舞,那是不是证明自己护住了姑姑?
这般想着,她自然也就未注意到皇帝投过来的视线。
回到位置。
许清阮缓了缓,喝了水,但很快她觉得四肢有些发软,不知是不是刚刚跳舞泄了力气。
好在自己坐在位置上,也能撑住。
直到这时。
却听皇帝在上方笑着再度将话题引到了她的身上。
“阮儿,不知你如今还想嫁梁世子吗?若你想,朕当场可替你指婚,有朕做主,保你在侯府不受欺辱。”
此话一出,众人看向了侯府老夫人。
老夫人虽然已经身形端正,可眼底却透了几分慌乱之意。
陛下这意思显而易见,是要为许清阮做主的,若是此刻许清阮开口说了他们侯府的不是,怕是……
然而很快,许清阮沉着冷静的声音响起来。
“小女多谢陛下垂恩,侯府家风向来清廉宽厚,小女在侯府并未受过多大委屈,梁世子也是才貌双全,是小女没有福气,与侯府有缘无分,也并不奢求此缘分。”
梁宸奕的眼神渐渐暗了下来,能当着陛下的面如此坚决拒绝,看来许清阮是真的不肯再给他一次机会了。
他垂下眼眸,兀自仰头灌下一杯闷酒。
老夫人的眉头舒展了些,眼底透了几分惊诧,但到底也没再表现出什么来。
而皇帝听了这话,先是一愣,随即却是舒心笑笑。
“看来阮儿是不肯入侯府了,既然如此,朕倒是有个不错的想法,你姑姑对你向来珍视,想必一直想给你寻个好亲事,不过这盛京中,你连梁世子也看不上了,那想必其他世家子弟也入不了你的眼。”
“依朕看,你不如入了这皇家可好?”
此话一出,满殿皆惊诧。
所有人神色间各有异样。
陛下想法瞬息万变,此刻这话不禁有歧义,让人不知他到底是想将这孤女收入后宫,还是赐婚皇子。
毕竟这许贵妃本是侯府续弦已婚妇,陛下一念之间便能将她夺入宫封贵妃,如今若是兴起要收下这孤女,将她们姑侄二人同收后宫也不是不可能。
许玉婵眸色惊颤,下意识抬眼看向皇帝,几近失控:“陛下,阮儿才十六!”
皇帝神色一顿,当即也冷了脸,他看了看下方的神情。
“怎么,在尔等心中,朕就是如此好色之徒?”
众人无言。
皇帝眸色沉了沉,却转口笑道:“但你们倒确实给朕提供了一个新念头。”
第36章
许清阮整个人脑子都懵了。
她怎么都没想过,此时将会是变成如今这般发展。
许玉婵脸色苍白拉住了皇帝的衣袖,低声道:“陛下,臣妾求您,臣妾知错了,臣妾不会再与你闹性子,求您……”
“哦?这么说,你今后不会再跟朕吵架了?”
也不知是许玉婵哪句话取悦到了皇帝,他眸色亮了一瞬,压低声音笑问。
许玉婵好似明白过来什么,她红了眼睛:“是,陛下是在故意逗臣妾吗?”
“谁让你一直不理朕。”
皇帝小声嘀咕了一声。
两人窃窃私语并未传到殿中。
因此台下众人神色惶惶,只当陛下是当真要将这许清阮纳入后宫。
他握紧了拳头,动身试图站出来劝诫,可才有趋势,却被身旁的祖母压下。
老夫人冷冷注视着他:“想清楚了,你敢当众违抗陛下,要将你身后的侯府置于何处?”
梁宸奕眸色复杂。
在皇帝面前,他代表的不是他自己,而是整个侯府。
最终,他还是坐了回去,紧攥的拳头终究还是松了下来。
他身上的责任让他无法赌。
就在此时。
一道清亮的声音响彻在大殿当中。
“儿臣恳请父皇三思!”
是段淮序。
他站了出来,眸色冷沉,语气却异常坚定。
他是唯一站出来反对的人。
周遭众臣不禁惊诧议论起来。
“六皇子怎么会为这许清阮站出来?”
“听说这次剿奸,六皇子化名潜在城内,与这许清阮结交,或许有些交情。”
“可六皇子与她来往用的都是假名,哪来什么情谊?”
“那为何他要站出来?”
“六皇子自幼养在宫里,跟陛下父子情深,他身子也弱,和各位皇子也无夺嫡之争,向来是最清心寡欲事外人,犯不着为一名女子下场。”
“这……”
众说纷纭。
可段淮序就这么站在中间,身形比任何时候都正经挺拔,神色也异常坚定。
许清阮心口一动,想说些什么,可一口气提上来,她却发现自己竟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。
四肢酸软动弹不得,唯有眼神依旧清明。
她这时才记起,自己服下的那药,恐怕这便是其副作用了。
龙椅之上的皇帝总算是转过头来,意味深长地看了段淮序一眼。
“淮序,你此话何意?朕后宫之事,何时轮得着你来插手了?”
话语中的不悦太过明显。
台下不少人都替六皇子捏了一把汗。
三皇子当即拱手,试图替弟弟说话:“父皇息怒,六弟大约是喝多了,肆意妄为了。”
“不,儿臣滴酒未沾。”
段淮序眸色清明,当即否认了三皇子的话,他再度开口:“父皇要纳比儿臣还小的妃子,本就不妥。”
“皇帝纳妃,从未有年龄之分,只要到了可婚嫁的年纪,朕想纳就纳。”皇帝冷声轻哼回驳。
段淮序脸色黑沉,沉默许久。
而后却张口说:“若儿臣说,儿臣心悦许姑娘呢?”
“父皇难道要被人说,父子争妻戏言吗?”
殿中鸦雀无声。
众人没想到六皇子平日里看着无害,这种时候居然敢说出这般惊世骇俗之言。
第37章
就在所有人以为皇帝要降罪下来时。
却听陛下当即大笑出声:“好!序儿!你可算是说出来了!”
这一笑倒让所有人一头雾水了。
段淮序反而是意识到什么,瞳仁大震,紧绷的神色透出几分龟裂。
皇帝哼笑:“朕从一开始就没说过要纳许清阮进后宫,朕只问她是否想入皇家!”
“入皇家,除了进朕后宫之外,与皇子婚配不也一样吗?”
“没想到闹出了这么一番闹剧,不过倒是让朕开心了。”
“向来不肯婚配的序儿竟也能承认有心仪之人,甚好甚好啊!”
“既然如此,那便由朕做主——”
众人自然听得出来,陛下这是要给他们二人赐婚。
当即纷纷行礼听旨。
可殿中却再度响起段淮序的声音,他打断了皇帝的下令:“父皇!恕儿臣不能接受您的赐婚!”
敢当众打断皇帝的下旨。
也独有六皇子这一位了。
这次,皇帝的神色是真的冷了下来:“序儿,莫非真是朕将你宠得无法无天了,这大殿上也是由你胡来的吗?”
“父皇!”
段淮序跪地行了大礼,“儿臣是喜欢许姑娘,却不愿强迫她,儿臣心知许姑娘只将我当挚友看待,并无儿女私情,若是此刻您将你我二人强行绑在一起,将来她也只会对我心生怨怼,更何况,儿臣身患奇症,未来不可见,若哪天撒手人寰,岂不是耽误了许姑娘一辈子?”
“这样的婚嫁,儿臣不愿。”
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了许清阮身上。
许清阮眼圈泛了红,她没有想到,段淮序会替她想到如此地步。
沉默许久过后。
皇帝终究还是收回了话,没再就此事多谈。
宫宴继续。
结束时,皇帝带着许玉婵离去。
众臣也纷纷起身散去。
许清阮浑身无力,不想被人看出来,便留在了最后。
“小姐,我们何时走?”丫鬟未曾看出许清阮的不适,低头询问。
许清阮想回答她,却连一丝说话的力气也挤不出来。
可她除了无力,神情却看不出任何异样来。
不远处的梁宸奕似乎是想过来与她说什么,可迈了几步,见她神色冷淡,最终还是踏步离开。
直到大殿只剩下许清阮与一些宫人。
丫鬟总算是查出一丝异样,“小姐,需要奴婢搀扶吗?”
许清阮眨了眼睛,算是应允。
就在丫鬟弯腰正要去扶她起身之际。
面前忽地落了一片阴影。
“你竟还当真是吃了醒神药?”
段淮序的语气半是诧异半是无奈。
许清阮此刻无法说话,只能瞪圆了双眼看他。
段淮序便蹲下来,到她面前,勾了抹笑:“你莫不是连副作用都没弄清楚就直接吞了吧?”
那嘲讽态度似乎刚刚在殿中正经向她求爱的人不是他一般。
随即,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,从里面倒出一粒褐色药丸,直接喂入她嘴里。
“这能让你有说话的力气。”
随着他话说完,许清阮觉得喉头堵着的气似乎顺畅不少,确实有了开口说话的力气。
她说:“段淮序,你……”
刚喊了他的名字。
整个人忽地就被他腾空抱起。
段淮序垂眸看她:“你四肢依旧酸软无力,我送你出宫。”
第38章
许清阮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轻微的震动。
不知怎的,她莫名红了耳尖。
眼看着他真要就这么抱着她离开,许清阮心下一急忙道:“不妥当的,你再给我几粒解药。”
“没了,我就这一粒解药。”
段淮序无甚在意看她,唇角轻勾:“你放心,我在宫中本就随心所欲,加上今日在大殿上我求爱这一出,此刻我抱你出去最多也不过是被人说我强行占心爱之人的便宜,而你不过是一介弱女子,哪里敢反抗我这六皇子呢?”
他说得从善如流,倒真像那么一回事似的。
顿了顿,他压低声音话音一转又问:“还是说,清清你想被人知道你服了禁药?”
“禁药?”许清阮当即被吓到。
“那药是我求御医私下特制的,确实是禁药,我给你其实只是好玩,没想到你竟真有用得上的时候。”
段淮序无奈解释。
许清阮瞪他:“好玩?这东西能是好玩送的吗?”
最终,还是由段淮序将她一路抱着出宫。
但他选的是一条没什么人的小路。
一路倒是并未有她想象中的尴尬场景发生。
到了宫外。
段淮序将她送入马车内,离开之际,想了想还是又道:“今日在殿中我所言,你想信便信,不愿信就当是我为救你胡言乱语的,不必当真,我们还可以是从前的关系相处。”
许清阮一怔,他这话是何意?
“总之,你不必在意我,你可以去喜欢你喜欢的人,我不会成为你婚配路上的阻碍,等你有心仪之人,我会以万金做礼,保你后生无忧。”
段淮序认真看着她。
这次,许清阮脑中转了转,听懂了。
段淮序这话的意思是,即便他当众对她求爱了,可他却从未想过跟她结为连理,他只想维持跟她的挚友关系,没想更进一步。
其中缘由也不难猜,无非是因为他的身体缘故。
不知怎的。
想到这一点,许清阮的心口莫名郁结了气,她想,难不成段淮序认为她就这般不能与他共苦吗?
可很快,这个反应又让她感到诧异。
自己分明只将他当朋友,怎能这么想?
不等她想明白。
段淮序已经踏步离开。
许清阮看着他往宫门走去的背影,心里竟生出几分疼惜来。
从以前开始,她便总觉得段淮序的背影太过寂寥,就算是他身边有仆人同行时,她也偶尔会觉得他就像是孑然一身,仿佛不想在这世间留下任何痕迹似的。
而此刻,在高大的宫墙做衬托下。
这种感觉空前强烈。
就像是,段淮序独身一人,即将被这宫门吞噬。
这感觉太过压抑。
让许清阮忍不住出声喊了他一声:“段淮序——”
前方的声音骤然停下。
段淮序回过身来,定定看她:“怎么了?”
许清阮定定望着他。
许清阮忽地朝他笑了,问:“没什么,就是想问问你何时会搬入城中王府,届时我还需不需要避嫌,能不能去你府上,又或者——”
她停顿了下,笑意更深了些。
“我想问的是,下次见你是何时?”
第39章
段淮序眸色颤动。
他脑中升起的第一念头,是想冲过去将她紧紧拥在怀里。
可很快,他又将这种想法压下。
仅仅只是佯装轻松地耸耸肩,问她:“怎么,这么快就开始想我了?那我晚点便偷偷溜出宫去找你?”
这话传入许清阮耳里,让她笑意瞬间收敛。
“算了,我真是脑子糊涂了才会问你这话。”
这定然也是那药的副作用。
许清阮放下了车帘,示意管事离开。
马车远去。
跨过宫门之时,许清阮看见顶着御医的马车正往姑姑的宫殿赶去。
心倏地提起。
宫宴已经结束了,按前世的发展,并未发生姑姑当场失血事故。
姑姑应当无事了。
可为什么还有御医前往?然而出了宫,许清阮已经没有理由再入宫去了。
一路忐忑回到了府内。
药效一过。
许清阮的身体像是被马车碾压过一般涌出疼意来。
醒神药的后遗症加上风寒时的发热痛楚,让她无法忍受。
管事当即喊了大夫来看病。
一晚上,许清阮晕过去了三次。
直到最后一次醒来,窗外天色已经泛白光。
天亮了。
许清阮的高热也终于褪去。
她浑身的力气终于恢复了不少,脑中惦记着姑姑,她顾不上许多,当即挣扎起身。
丫鬟见了,神色慌张:“小姐,你病还没好,这是在做什么?”
“管事呢?今日宫里可有什么消息传来?”
许清阮实在无力,被丫鬟扶着重新躺下来,只能急忙问起管事来。
话音才落。
就见管事匆匆踏入屋内。
“小姐,你就安心养伤,宫里没什么事。”
“可我们昨日回来时,分明见御医去了姑姑殿中。”许清阮神色焦急,她哪里能放得下心。
前世所发生的事历历在目,她实在不想让前世姑姑的悲惨再度上演。
一颗心始终高悬不下。
直到管事面上带笑,开了口:“小姐,你非要问的话,宫里确实是有一桩事,却是喜事,贵妃娘娘有孕了!”
脑中嗡然一声。
许清阮僵了片刻,才总算是反应过来。
原来昨夜那御医是去看喜的。
自己已经算是保住了姑姑的第一个孩子,自己真的改变了前世那些不好的事。
这一刻,她整个人总算是松了口气。
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定。
这次风寒养病,足足养了小半月。
许清阮没再出门见人,也全权将盛春楼交给管事。
期间,梁宸奕前来探望过两次。
不过都被许清阮回绝了。
他连许府门也未曾踏进过一步。
久而久之,梁宸奕也就不来了。
许清阮了解他,他向来心气高,之前这段时间对她的纠缠其实也不过是愧疚心加不甘心罢了,她从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,她知道他根本就不是真的有多么喜欢她。
现下也算是应了她的话。
梁宸奕最后送来了几副补身子的药,还有一封信。
许清阮原本一开始还是不想收的。
可梁宸奕似乎是猜到了,不等小厮来拒绝,他便在门口高声呼道——
“许姑娘,这是我最后一次来寻你,以后我便不会再惹你心烦,叫你碍眼了!”
他说得坦然直白。
许清阮终极还是收下了,将药交给下人后,她打开了信。
第40章
垂目看去,许清阮神色略泛动容。
——清阮,这应当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唤你,之后我会如你所愿,跟你拉开距离。
之前是我一意孤行,是我自己不甘心,如今我才算真正明白,你说得没有错,是我错了,我是最没有资格再出现在你面前的人。
从前我不懂,我总以为只要我愿意弥补,只要我从今以后好好待你,你就该回到我的身边。
如今我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。
你不是我的所属物,你的想法意愿才是最重要的。
可惜我醒悟得太晚了。
而事实上,你看得远比我透彻,我确实不能抛下侯府护住你,我谈何资格来让你原谅我呢?
所以,我放弃了,以后我不会再造成你的困扰。
我想跟你说,对不起。
对不起,我以前太过自负,轻视看你。
对不起,我一次又一次伤了你的心。
对不起,我在你沉塘之际选择了旁观,不曾给过你信任。
对不起,纠缠了你这么久。
最后,祝你和六皇子有情人终成眷属。
梁宸奕亲笔。
看完,许清阮眸色微颤。
说心底没有任何涟漪肯定是假的,她两辈子的委屈和错爱,终于等到了他的一句道歉,难免让她生出几分异样来。
种种情绪,最终在她心间化为了一抹释怀。
她终于彻底释怀。
许清阮不得不承认的是,在此之前她对梁宸奕始终是怀有怨怼恨意的,可先有爱才有恨,她恨他,从某一方面来说,也是在意他。
可如今,她发现自己已经彻底释怀,她想,她下次见到梁宸奕或许甚至可以相安无事地将他当做旧识去打招呼。
不在乎,才是真正地走出来。
许清阮唇角漾起浅浅的笑意,随即将手中的信纸收起,随意放入了信件匣中。
当天晚上。
内院安静无声,一道人影倏然翻窗进来。
还未靠近,正在练字的许清阮动也不动便开了口:“堂堂六皇子,尽做些偷偷摸摸的事,也不怕传出去被人笑掉了大牙。”
那道身影一顿,随即从角落现身。
段淮序面带无奈:“你怎么知道是我?”
“我家戒备向来森严,能这样进来的人,除了你也没有别人了。”
许清阮看起来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。
她将手下的字写完最后一笔,放下了毛笔,这才抬眼看他。
“说吧,来找我做什么?”
距离上次宫宴见面后,段淮序已经有大半月没有联系过她了。
段淮序向来散漫随心,可此刻却变得不自在起来,他靠在屏风边,只低声问:“听说你受了风寒已有半月,现在情况好一些了吗?”
“六皇子不清楚?”许清阮好笑反问他。
段淮序避开了眼神:“这话什么意思?我在宫中,怎么会知道你的情况?”
许清阮就不说话了,只定定望着他。
她知道他肯定是知晓她这段时间的情况的,毕竟他人虽然没出现,可从宫中送来的滋补药物从来没断过。
他以为夹在姑姑送来的补药中,她就不会怀疑了,可实际上,姑姑每次的家信都跟她说得清清楚楚。
不过看他这样,显然是不想承认。
许清阮也没想逼他,只耸耸肩:“多谢六皇子关心,我已无大碍了。”
她一口一句六皇子。
段淮序察觉出不对劲来,一时怔住。
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。
“六皇子若是无事就请……”
“听说今天你收了梁宸奕的信?”
第41章
两人不约而同开了口。
随即又同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当中。
段淮序眉头一蹙,语气中透着委屈和不可置信:“清清,你这是赶我?”
这一刻,他好像又恢复了以往的性子。
许清阮耸耸肩,倒也没否认:“六皇子,人言可畏,你总这么半夜三更来翻我家墙,影响我今后嫁人的名声可怎么办?”
这话让段淮序神色微顿,他带了几分小心试探:“你……有婚嫁想法了?你要嫁谁?”
“不是您自己之前说的吗?我要婚嫁,你便送我万金,为了这万两黄金,我定然说什么都要找个人嫁了。”许清阮回身坐在椅子上,轻飘飘开口。
这话确实是段淮序亲口说的。
段淮序一时无从反驳,可紧蹙的眉头却始终未曾舒展开,安静许久,他闷闷开了口:“终身大事,不能这般随意,是谁都好,不能是梁宸奕。”
“为何?”许清阮问他。
见状,段淮序以为她当真是要跟梁宸奕和好,神色不禁愤然:“他当初那样对你,你难道就因为他给的一封信就要原谅他吗?”
明显看出他的误会。
许清阮却也没有要澄清的意思,她轻声道:“我仔细想过了,其实换作是我在他的角度,或许也只能不得已做出那些决定,再说他现在也真心向我道歉了,我如何不能原谅他?”
“许清阮!你疯了?”
段淮序气极,脱口而出喊她的名字。
许清阮神色却并无异样,她依旧定定望着面前的人,笑意未达眼底:“六皇子这又是在以什么立场在质问我?”
段淮序被她问得一僵,收敛了神色。
“自、自然是朋友。”
“既然是朋友,那就不便插手我的婚嫁问题。”
许清阮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哪儿来的气,她就是看不惯他这副装得很好的态度。
分明一开始当众跟她告白的人是他,可后来他却也没想听她的答复就自顾自替她做了拒绝的决定,还说什么朋友的话,让她实在不爽得很。
段淮序哪里看不出来她是真的生气了,只是他张张嘴,却还是没有将心底的在意说出口。
最终,他轻叹口气,随手从怀里掏出包装仔细的一个机关小人。
“好了,清清我错了,你别气了,我好不容易出宫一趟来见你,总不是想来与你吵架的。”
他服了软,却是避开了话题。
许清阮想说些什么,可在看见他那张无辜的脸时,一时又什么气都发不出来了。
她的目光落在了他手中递过来的机关小人上。
“这是什么?”
“逗你开心的机关人,”段淮序将其放在了桌面上,演示般扯动小人手臂垂着的丝线,“看,它会摇扇子。”
随着他话音落地,他松开了线。
下一刻,就见木头小人手中雕刻的扇面扑扇,竟真栩栩如生动了起来,确实一下一下摇晃着扇面。
许清阮看了看,眼底的气算是彻底消散了,可看久了,她似乎看出来什么。
“这小人……”
“是不是挺像我?”
段淮序笑着接下话来,随即打开扇面也做出小人的姿势,一下一下同步机关人的动作扇扇。
许清阮终于被逗得笑了起来。
可就在这时。
段淮序眸色沉沉开了口:“我要离京了,这个小人以后就代替我陪你。”
第42章
许清阮的笑意戛然而止。
她诧异看他。
听他话里的意思,就像是再也不回来了似的。
这让她心底无端生出几分慌乱,“你要去哪儿?你的王府都还没正式住过几天,你就要离京,什么时候回来?”
就连她自己也未曾注意,她的问话杂乱无序,却透着浓切的不舍。
段淮序怔愣片刻。
忽地,他眸中闪烁,似乎意识到什么,他眸色微亮:“清清,你是不是不想我走?”
许清阮一怔,一时没能回他。
段淮序想说什么,可最终只是笑笑:“不过我还是要走,我是去治病的,北方的远宁镇有位神医能医我的病,我想去试试。”
这话让许清阮安心的同时,也不禁疑惑:“既然能治,以前你为何不去?”
“从前……我没有找到坚定活下去的意念。”
段淮序别有深意看了许清阮一眼,脸上挂着轻笑:“不过现在我找到了,所以想试试。”
他分明什么都没有明说。
可许清阮却似乎明白了什么,耳尖莫名泛起热度来。
“但我这病不一定能痊愈,我也不知要何时才能回来,清清,我跟你这次道别,或许是几年后就能见,也或许我们再也不会见了。”
“你放心,你的万金之礼我早已派人备好,若这期间你有心仪婚嫁之人,我的承诺自然不会变。”
段淮序说到此处,却是停顿了许久才重新开口,“只不过,如果可以的话,我希望你能稍微晚一些再去找喜欢的人。”
许清阮沉默不言。
段淮序便又挠挠头故作轻松:“好了好了,我胡说的,你只要想,随时都能喜欢别人,我也没资格管,是吧!”
说完,他看了看天色,转身就走。
室内很快重新变得冷寂。
许清阮盯着他离去的方向,思绪停顿许久后,眸中一点点变得清明坚定。
段淮序的马车驶出宫门,整装齐发准备出发去北方。
一路过了城门。
身后却骤然传来了疾驰的脚步声。
“段淮序!”
许清阮大声喊了她的名字。
有那么一刻,段淮序险些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。
直到那声音继续不停传来。
段淮序猛地回过神来,“停下。”
他掀开马车帘,跳下来。
转身便看见许清阮竟孤身骑马朝这边追来。
她的马术不好,脸色被疾驰的马速吓得苍白,但还是慌忙中拉住了缰绳,稳稳在他面前停下。
翻身下马时,许清阮脚下一软,险些摔了去。
段淮序一把扶住了她。
“这么危险怎么不乘马车过来?”
许清阮缓了缓神,摇摇头:“马车太慢,我怕追不上你。”
段淮序心念一动,久久无言,缓声问她。
“你来,是给我送别的吗?可我昨日已经同你道过别了,你不必走这一遭。”
许清阮眸色清亮,定定望着他。
许久过后她摇摇头:“我不是来送别的。”
“我是来跟你表明心意的。”
这话一出,段淮序浑身一僵,整个人都懵住了。
他双眸是毫不掩饰的震惊: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?”
得到的是许清阮肯定坚决的点头。
“我喜欢你,段淮序,我会等你回来。”
第43章
“我有我自己的生活,所以我无法跟你一起走。”
“但我怕我不跟你表明心意,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,我也怕你误以为我不喜欢你,之后就再也不回来了。”
许清阮眼神执拗又坚定。
段淮序怔愣许久,终究还是没忍住,伸手将她紧紧拥在怀里。
他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些许颤抖:“好,我听得仔细,我会将你刚刚说的话记一辈子的,你没有反悔的机会了。”
“我怎么可能反悔?我又不是你。”
许清阮抬手回拥住他,无奈笑着。
这次便算是互许终生了。
许清阮在城门口目送,直到他的马车影彻底消失不见。
她才转身一步步回城。
回到府内。
却见姑姑已经不知何时也出了宫,在厅中等了她不知多久。
“既然这么担心他,为何不随他一起去?”
许玉婵叹了口气,问她。
许清阮却深深看着姑姑,只是摇摇头:“我还有更在乎的事要做。”
“什么?”姑姑不解。
可许清阮却并不多说了。
在姑姑的孩子平安降生前,许清阮没打算离开盛京一步。
她抬眼深吸一口气,饶是被拒绝了许多次,她还是再度问:“姑姑,您如今有孕在身,我能否进宫去陪您?我不久留,只照顾你到你腹中的孩子出世,可以吗?”
宫里与外面隔绝,许清阮不想只能在外面被动听姑姑的事。
原以为姑姑还会跟以前一样拒绝,许清阮甚至准备好了其他的说辞来说服她。
可没想到,姑姑看了她一眼后,却是点头应允了。
“好,正好我自从怀了孕后,如今在宫中总觉空虚无聊,若是有你进宫来陪着,我心底总归是开心的。”
听到姑姑的同意,许清阮当即展露出笑意,蹭的起身。
“好!我这就去叫人收拾东西。”
她生怕姑姑会反悔,迅速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行李。
段淮序送的机关小人也被她亲手带上。
当天晚上,许清阮随许玉婵入了宫。
自此以后。
许清阮贴身照顾着姑姑,每隔七日都能收到段淮序寄来的信件。
看着信使频繁进出。
许玉婵看在眼底,不禁无奈笑:“他这信未免写得过于勤快,哪儿来的那么多话写?”
许清阮只是不好意思笑笑,却将每封信都珍藏起来。
其实,段淮序写回来的信也没什么重点。
无非就是他途径了哪里,还有多久抵达,又或是途中见到了什么趣事,还提及了一些青山绿水美景。
他说:以后我们便四处游历,将大好河山都看个遍。
光是看着,许清阮唇角的笑意便怎么都止不住。
三个月后。
段淮序寄回来的信是他抵达了神医的院子,开始诊治了。
或许是治病痛苦,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。
他寄回来的信就不似之前频繁了。
信中也只有寥寥几句话,说他又被施了几针,喝了几碗药,最多向她提了一句:药真的很苦。
可许清阮知道,绝不止是药苦。
他所受的痛楚绝不止此。
她开始给他频繁寄信,开始给他诉说她的生活,从一开始的半月一封,到后来的每日一封。
一开始还能收到段淮序的回信。
再后来,却是再无消息。
十个月后。
许玉婵临盆,降下了小公主,十分健康。
她在宫中的日子结束,回了许府。
继续了过往的平淡的日子。
唯一不同的是,她的门前不再像以往那样有人前来求娶。
直到一年后。
刚过冬至,天气冷得很。
许清阮披着披风在院中看着雪景,旁边放着她给段淮序写的最新一封信。
饶是知道他依旧不回信,她也依旧会半月寄信过去。
外面猛地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喜乐声。
许清阮蹙眉问:“怎么回事?”
“小姐!说是带聘礼来求娶你的!”管事似乎也有些诧异。
许清阮放下笔,起身去外面。
正要驳斥拒绝,却见日思夜想的那抹人影正立在最前方,朝她露出灿烂笑意。
“清清,我回来了!”
此刻的段淮序脸上透着红润,跟从前病恹恹的模样完全不同。
许清阮又惊又喜,冲上前扑入他怀里。
“你怎么一直不回信?”
“抱歉,我昏迷了三个月,后来醒了却不能动弹,在床上躺了几个月才恢复。”
段淮序回手抱住她,眼底泛着泪光。
那个时候,他险些以为自己要死了,所以不敢回。
幸好,如今一切都过去了。
许清阮和段淮序大婚当日,声势浩大。
十里红妆,八抬大轿,凤冠霞帔,段淮序给了她一场前世今生见过最盛大的婚礼。
梁宸奕站在宾客席中。
亲眼看着他们一同踏入喜堂,看着他们拜堂。
喜色蔓延全场。
梁宸奕握着手中的那枚曾经与许清阮定情的玉佩,最终还是将其取了下来收起来。
段淮序穿着新郎官的喜服前来敬酒。
道过喜后,梁宸奕转身离开了王府。
将喜色抛在身后。
她终于找到了她真正的幸福。
他该替她开心。
可他还是不敢亲眼看着她走向不属于自己的幸福。
或许,等日子久了,总会习惯吧。
——全文完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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